我再也没有想起过老大。
因为和枭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很快,总像流水似的干净。
我记起枭骑着车到我家那几天吃饭时的场景,菜虽然不好吃,饭也很生硬,枭却吃得津津有味,在洗碗的时候从身后抱着我说,好有家的感觉。
因为枭的一句话,让我下定决心在家苦练厨艺。
谭玲来小区找182的时候第一次见我窝在厨房做饭,眼睛瞪得很大,表情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惊讶,“你会做饭,你居然会做饭?”分贝大得像在吵架。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狠狠瞪她,“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做饭。”语气跟赌气一般,说着朝旁边抄写的小本子看了几眼,动作生疏地拿起清油往炒锅里倒,在等待油开的时候又离得很远,逗得谭玲在旁边捂着嘴笑弯了腰。
那天从厨房出来后,就看见谭玲坐在沙发上打毛线,好像认识她的一年多时间,不管春夏秋冬,手里不是拿着签子就是提着毛线。我坐到她身边,看着她手中的毛线问,“你怎么天天都在打毛线,夏天都快来了。”
“没办法,家里人太多了。”说话的时候谭玲正低着头拆手中线团上的结,结拆开的时候脸上出现一个顺畅的笑容,几乎是转瞬即逝的,然后抬起头,“你们82哥怕冷的嘛,打完182的,还要打弟弟的,妈妈的,还有???”说到这儿,谭玲停住了。
我想那句还有后面,应该是,我的未婚夫。
每次见到谭玲,我总有一种莫名的矛盾感,总觉得她每次说话的时候眼底都有一片浓浓的悲伤,却不知那些悲伤后面的故事是否真实,而我也无处求证。
比如,她说在读书时因为怀孕必须辍学打胎182知道后对她的狠心抛弃,可我明明看到182对她的一往情深,还有知道她有未婚夫之后的不离不弃。
为此我还常常跟枭开玩笑问,那82哥算不算谭玲和她未婚夫之前的小三呢。枭总是给我一记白眼不说话,显然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比如,她说她心里爱的是182,只是182伤她伤的太深了,才在别人的介绍下认识了现在的未婚夫。我记得当时问她,既然爱的是182,82哥又回来了,那和家里那个未婚夫分手不就完了吗。谭玲又说,分不了,因为未婚夫家里给了她家几万块礼金,现在还还不上。
在我问枭这个事情是否属实后枭又给我一记大白眼,言下之意是,不要多管闲事。然后望着我说,你可别哪天给我弄出个未婚夫来。不知为何,枭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老大,不知道老大有没有搬走,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个城市。
再比如,她说她身体不好,患有什么绝症之类的,常常给我看她的化验单和医院收据单,我从刚开始的同情满满变成了后来的半信半疑。因为一年多的时间,谭玲没上过班,除了各处游山玩水外,就是窝在182处打毛线,丝毫看不出一个绝症病人的样子。
我也问枭,你说谭玲二十多岁了不上班拿什么生活啊。枭又给我一记白眼,你不是说了吗,人家除了82哥还有个未婚夫吗。我似懂非懂点头。
“想什么呢?”
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缓过神来冲谭玲笑。
“又想你们家枭哥哥呢?”谭玲也笑,只有在开玩笑的时候,她那双又细又长的丹凤眼里才没了讲故事时常常溢出的悲伤。
“哪有。”
“说真的,你变了,你们家枭也变了。”谭玲收起玩笑的语气,突然望着我,忧伤地说,说完低下头,继续她手中的毛线,“好像当初的我,也像现在的182。”谭玲说话的时候脸上是没有笑的,像蒙上一层阴云,又像已经陷进在回忆里。
是的,我变了,枭也变了。
我在旅游公司找了一个朝九晚五双休的工作,每天骑着枭给我买的那辆自行车准时上下班。偶尔知道枭下班晚,会专程绕去菜市场买点菜,给枭做上一顿晚餐,然后坐在电脑前一边玩游戏一边等枭。
大多数时候,楼下的电梯门都是关着的,而我都比枭先到家,总是在游戏打到水深火热的时候接到枭的电话,下来开门,然后不管游戏中的队友有多需要我,放下手中的鼠标键盘直接奔下楼,只为了枭迎上来的拥抱和那张干净灿烂的笑容。
鉴于我是游戏里难得的妹子,再怎么跑再怎么坑也很少有不满的声音出现。
上楼的第一件事,我会把枭推到电脑前继续刚刚未完的游戏,然后缩到厨房里热菜。枭一上阵,紧接着就是一出又一出灭队大戏上演,而后语音里都会响起各种赞美声,夹杂着那句恒久不变的‘小凉夏换人了啊’,每每这时,枭的嘴角都会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浅笑,得意极了。
刚回来第一天,枭抱着我说,他要戒游戏。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觉得他是吃错药了。当他关掉电脑信誓旦旦跟我保证的时候我相信了,想起他的那句,我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也没其他爱好,连这个小小的爱好你也要剥夺吗。瞬间觉得自己残忍极了,包着很满的一圈眼泪冲他说,没关系,你玩你的,只是别玩那么勤就行。
从那以后,枭果然很少碰游戏,每天下班回来不是和我窝在一个被子里看电影,就是骑着车去附近的游乐园看摩天轮,我们把车停在摩天轮下望着发着五彩灯光的摩天轮,觉得浪漫极了,想起了那句不知从哪儿看到的话,遥望摩天轮的人都是在遥望幸福。我转过身望着枭,谁说的,我们就在遥望摩天轮但我们并没有遥望幸福,因为我们很幸福。枭皱着眉头看着我不知我在发什么神经,骂了句,宝气。
那一阵枭故意把每个星期的假摞到我休假的周末,然后骑着车带我去了周边的很多地方。
比如田园绿道,两人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好几次甚至把我们这座城市的绿道骑到了尽头,然后翻过桥,乐此不疲继续骑着另一座城市的绿道。每次骑绿道的时候望着绿道上来往的一家三口都会觉得额外亲切,总觉得我和枭是一对小夫妻,过着一到周末就出游的幸福小日子。
比如距离我们这座城市几十公里外的街子古镇,我们从早晨骑到中午才到,只逛了两个小时,又匆匆骑车返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途中我跟枭闹脾气,扔下车说不骑了,骑不动了,枭也闹,不骑拉倒,走路回去。最后还是好脾气地抱着我等我气消了两人又继续上路。
比如光华大道,一条通往CD的道。走之前我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也不闹脾气了,一定要鼓足劲儿骑,骑到CD春熙路,坐在路边吃点小宵夜,看看夜景,等街上没人的时候再风雨无阻骑回来,可骑到一半的时候体力不支又灰溜溜回来了。
枭总笑我,就你这体力,还妄想休长假跟我骑车去西藏,别闹了。我总是狠狠瞪他,别瞧不起人,体力可以慢慢练嘛。枭看着我,一脸不相信。
去西藏是我和枭的梦想,骑车去西藏是我和枭梦想中的梦想。记得刚买自行车那会儿俩人就窝在被子里发誓,有一天一定要实现这个梦想,最难忘的一句话,爬也要爬去!
偶尔天气不好不适合骑车的时候枭就会带我去人民商场看电影。那时候还没有滴滴打车,我们总是走着路去坐着三轮车回,因为人民商场下面看车的收的早,枭怕自行车掉。
掉了多心疼啊,七千多块钱,两个月的工资呢,枭总这么小气吧啦地说。
那时候也不流行团购,我们买电影票都是在电影院楼下的小超市买的,35元一张,顺带捎上许多零食,塞在提前准备的背包里偷运进电影院。
电影院东西贵,每次枭说没必要的时候我总那眼睛瞪他。
印象深刻的一次枭上班,我一个人去电影院看了部由小说改编的电影,结果大失所望,回到家特别丧气地跟枭说,今儿电影不好看,明天要重新去看一部。枭很大方的说,去看啊。我乐得挑起眉毛,拿钱。他问,又拿钱干嘛。看电影啊,答得理直气壮。枭回,回去在电脑上下着看就好了嘛。
那一刻,我想施以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