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签，今日清闲，给我算个命噻。”大家姐大大喇喇拖开凳子坐下，手里拿个隔壁阿婆卖的艾叶粑，边吃边说。
天机签推推那黑眼镜，摇摇头，说道：“我不帮命格主‘乱’的人算，算不准。”
大家姐失笑，左右看看，问道：“稀奇了，我的命能有多乱？比这个国家还乱？”
“不相上下。”
“噗！”大家姐笑喷出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他，见他不动，才慢慢止了笑，正色道：“好了，我今天找你是要你帮个忙啦。”
她吃完最后一口艾叶粑，拿过天机签的一张纸擦擦手，凑近天机签，慢慢道：“过几天我要出个远门，有样东西，麻烦你帮我收着……”
交代完，她掏出一个包裹，递给天机签。天机签摸摸索索地收下，嘴里道：“你又要做啥幺蛾？”
她站起来灿然一笑，拍拍老算命的肩膀，几分俏皮如十几岁的少女，说的却不像少女会说的话：“日本南侵，****不济，大敌当前，桂林城里却乌烟瘴气，官不像官，贼不像贼……”她叹了口气，“是该清理了……说一句，你也别惹那些麻烦事咯，你那么会算，不如算算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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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大家姐随她师傅入桂，当时还是个黄毛丫头，没想到今天居然能把你们这帮老人精制得死死的……”
“莫不是碍着她师傅和章老，当年谁会管那个黄毛丫头！现在好了，丫头翅膀硬了，把我们这些老东西捏得死死，做事的手段不下她师傅……”
“她师傅，她师傅，你们老家伙说的‘她师傅’是哪位天王老子？”吴公子不耐烦地直打哈欠，说借了翠缕楼的地面谈事，从开始到现在这帮老家伙却一直在怀旧，没半点重点，还不如和外面的姑娘喝酒唱歌有趣。
姚骢斜眼瞧瞧这个年轻人，嘴里不满道：“要是他师傅在，你这后生仔活不过三天！”
“你！”吴公子站起来欲发怒，被花姐拦下。
“好了，好了，我说你们男人真没女人不行，半句不合就要打要杀，这是我的地方，要打给我出去！”她瞟瞟吴公子，把他按回位置，又斟上茶水，轻声道：“她师傅叫蒋门人，南迁的北人，家大业大又有手段……好了，不说他了，一个死十年的人，还能怎样？”
一直没做声的张镖师放下茶碗，低头沉吟：“他的事情咱这新来的不清楚，不过听师兄说他一个外人能重立本来四分五裂的漓江水帮，还能把桂林城的一盘散沙聚在一起，着实不容易。这样的人……”他一顿，“还是死了好……”
“瞧你们一个两个，怕得跟个乌龟一样……”吴公子嘴里嘟囔，悻悻不悦。
张镖师也不理会这个年轻人，环顾一圈，发现镊子王和冯老大都没在，嘴边嘀咕：“都过了半刻钟，这两个人咋还没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花姐也过去给他倒茶，安抚道：“冯老大迟到惯了，至于镊子王，你看外面天气，又下雨咯，再等等。”
斟好茶水，花姐抱着茶壶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漫天细细雨丝，路边桂花树的叶子被浸润得绿油油的，如果不是打仗，今年也是个丰年。不说别的，桂花都会开得好，她记得以前太平时候，桂花一开，满城飘香，闻得简直让人迷醉，但今年，纵使天气不坏，桂花也像有感一样，哆哆嗦嗦开几枝，瘦得很。
有几缕雨丝飘到她脸上，她回过神来，忙放下茶壶，伸手要关窗。才探半个身子出去，就见雨中冯坤站在楼下，手里摇着一枝开错季的桂花冲她笑。
冯坤来到阁楼坐定，镊子王不一会也湿淋淋地咒骂着进来。
“就算再在桂林呆十年，老子也不会习惯桂林老下雨的鬼天气！”张镖师见二人都狼狈，给他们上茶。花姐也坐了下来。
姚骢见机清清嗓子，准备主持大局。却马上被吴公子抢了嘴：“你们总算来了，时间就是金钱，快点说说，咱们怎么抢？”
“……”
众人一时语塞，年轻人就是不一样，留过洋的年轻人更不一样，心直口快，嘴无遮拦，直白得半点不绕弯子。莫不是他老子，这样的人丢到街上不知被打过多少回。
冯坤喝口茶，做手势让吴公子稍安勿躁，嘴里笑笑，把方才知道的消息慢慢吐出来。众人压低声音，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已过时辰。
“好了，雨已经停了，诸位请吧。”花姐起来送客。
众人行过礼，各自离开，不再赘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