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席悉悉索索的讨论声终于让审判长不能再无视下去,他接连敲下木槌来维护法庭的秩序后,便轻声开口道:“抱歉了,张默检察官,请你继续吧。”
张默检察官优雅地俯身鞠躬,请求道:“明白了,审判长,那么检控方在此请求被告配合我进行接下来的部分。”
“本庭允许你的请求。”
得到审判长的许可后,张默走到了李玉所在的被告席前。
李玉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毫无表情地向自己靠近,而男人身上由多年的阅历而带来的压力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而张默也注意到李玉此刻的畏惧,眼神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得色后,手中闪过一份资料置入李玉的视线中。
“被告,请你看一下这段证词,并回答这段供词是否就是你在四月十八日下午四点十分于天权分局中所做的,关于在案发前你与被害者之间的对话的内容。”
“……”
李玉快速地看了一眼,随后在沉默中点头确认了这段证词的正统性。
“很好,现在我将会将它宣读给庭上的诸位听,我想诸位在听取了内容后就会明白本案的始末。”
“在四月十八日下午一点五十八分的时候,我很确认当时的时间,因为我下意识地看了下手表,我和张艳来到了器材室中。那个时候,我发现了吊在横梁上的绳子,那明显就是上吊绳的形状让我心中一惊。联想到张艳最近的低落与绝望,我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于是我急忙转头想要向她问个明白。可是却发现了她拿着一把小刀对着我,要我不要动。在用小刀威胁我冷静下来后,张艳就开始询问我一些关于她前男友的问题。
读到这里,张默检察官抬起头看着审判长以及他头顶的三个陪审员的界面,饱含歉意地说道:“庭上,这个问题是什么?二人所起争执的原因又是关于什么?我之后的证人会对此进行证明,在此我就不浪费时间了,在此先行抱歉。”
在说明自己停顿的原因后,张默检察官继续着他的复述,“后来聊着聊着她就和我产生了一些争执,似乎她发现了我当初所做的事情。我很害怕,因为她与我认识的张艳截然不同,她的眼神中布满血丝,看起来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而且脸上满是愤怒与狰狞。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选择和盘托出。”
“张艳她,在我承认了一切之后明显有所好转。我也有些脚软地坐在地上,看着她慢慢地放下手里的刀。不过张艳还是很奇怪,那时候的她就如同丧失了力气般,就连那把刀都掉在地上,然后亦步亦趋地向我走来。我很害怕,急忙用手挡在脸前同时闭上眼睛祈祷。可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我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张艳站在了那个上吊绳下面,她一步踩上了不知从何搬来的椅子,就那么上吊自杀了。”
“那一刻,我吓坏了。但是看到张艳她快要翻白眼的表情,我知道我不能傻傻地坐在原地。于是我立刻拿起了张艳掉在地上的小刀,快速地踩上椅子并将绳子割断,然后张艳就掉了下来。可是那时的张艳却有些不太对劲,我仿佛看不到她眼神中的人性。她猛地向我扑过来,我害怕地躲开了。我们两人在器材室四处扭打着。最后,她胜利了,她压着我,掐着我的脖子想要让我死,我拼命挣扎着却没有成功。那一刻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可是,邢琳来了,她看到了我们当时的行为,惨叫了一声后晕厥了过去。张艳看到邢琳倒下的身体,放开了我,却急速冲向了晕倒邢琳。”
“那一刻,我知道张艳或许疯了。但是我知道,我必须阻止他,我看到了地上之前被我割断的绳子,我快速地拿起来并将其套在张艳的脖子上企图阻止她,可是张艳挣脱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我也被她打到了太阳穴,晕了过去。”
“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邢琳还有已经死去的张艳。当然,我一开始是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可是当我把手放在她的鼻前时,却发现她已经死了。当时我很害怕,我看到的是她脖子上的绳子,就是我绕的。可是我没有杀掉她,她即使在打晕我的时候依旧充满着力量。只是那绳子上想必都是我的指纹,警察一定会怀疑我的。而且今天是校庆,本校就有一位刑警前来庆贺的,所以我知道警察马上就会来的。因此,我才会想到伪装案发现场的。”
在张默缓缓地将李玉的自述内容缓缓道出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回荡在法庭众人的心中。三言两语当中,人们就对案情有了大体的了解,同时郑向仿佛也听到了旁听席某些人的言语。
“真是悲惨啊,这个案件,好友间的自相残杀什么的。”
“哼,可怜人必有可恶之处,你没听到那个检察官说吗?就是被告做了出卖被害者才会导致这次事件的。”
“也不知道那个新人律师怎么解决这个案件,本来我是听说这一次是由严青律师和张默检察官这两大实力派对垒才特地赶过来的,结果,唉…”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看那新人旁边的陈心律师,那可是全明珠都赫赫有名的大律师啊,其实力绝不下于严青律师,可以说这一次辩护方名义上是那新人作为主辩护律师,但是实际上发挥作用的还是那位陈心律师。”
“嘿嘿,那倒也是。”
旁听席的焦点逐渐从案件本身讨论到了这次辩护方,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代替的是辩护律师方面都鼎鼎有名的严青律师,对阵的是明珠检察院最顶尖的检察官,而教导他的老师则是大律师陈心。无论是谁,在那三位的盛名之下,都会成为舆论的焦点吧。
只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将庭审的希望压在郑向身上,而是认为他身旁的陈心才是这次庭审的关键。他对于那些人而言,只是一个谈论的资本而已。
陈心自然也听到了旁听席的种种,只是他并没有就此说些什么,甚至连安慰的举动都没有。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子,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以上就是被告人对于案情的自诉,”先不论旁听席对郑向的影响,此刻的张默并没有在复述结束后有所停顿,而是双手一摊,做出一副困惑、甚至带着不屑的表情,“这段自诉我不会做任何评论,不过我可以说明一下检方从诸多证据中得出的,最贴合事实的结论,这位少女在与被害者进行争执的时候,就已经心生愧意,而这份愧意在看到被害准备残害赶来的挚友时,化成杀死已经疯癫的被害者的缰绳,并且夺取可怜的被害最后的生命。”
审判长先是低声用面前的麦克风和三位陪审员交流着,随后他点了点头并询问说,“检方的论点,本庭和三位陪审员都已经明白了,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想要询问被告人吗?”
“没有了,审判长,”张默检察官似乎已经询问完被告一般,身子完全转向审判长说道:“我申请下一位证人出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