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剑皇朝北部,祁仑山脉中间,有一座形似擎天之剑的入云之峰,以此峰为中心,三座次峰呈三角环绕。上古时期,有剑修一名,在此开山立派,设名落剑门。
自开派以来,落剑门弟子不多,但却常有战力非凡的剑修闻名全朝。
只是此派门风散漫,随心而修与世无争者众,时有强者离派隐居,才使得落剑门日益衰弱。
所幸落剑门选收弟子严格,独当一面者从未断绝,门派得以留存至今。
现如今,门中修行环境甚佳,灵气充足门中和谐,山清水秀一片佳境。时有弟子出世游历,散播侠义传扬门威。
只是如此景象,还能延续多久?
掌门吕真站在落剑锋之巅眺望云海,剑眉微促间,眼中愁意隐现。在他身旁,小老头白钧斜靠在山石上,一口接一口地饮着葫芦里的酒液,双目微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落剑峰下,所有弟子全部坐在自己的静室之中,整个落剑门此刻空无一人。
半空中,时而有剑光隐现,在天上缭绕翻飞,三座次峰上空有三道青色巨剑虚影倒悬其上,微微颤动之时有磅礴的剑意散布开来,笼罩着整个落剑门。
突然,白钧微闭的双眼猛然一睁,他嘴唇微动,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
时间稍作前移,三天前,落剑门开启护派剑阵之时。
散去戾气重归冷静的许安将弟弟带回了自己的静室,之后他思索了片刻,又分别去了天璇天玑二院,将苏箐和柳音带了回来。
接来苏箐是因为当初自己和弟弟算是因她,才能经历种种拜入落剑,至于为何要接来柳音,许安却是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当做是感谢当日柳音帮他封印了那封魂壶所致吧?
他也知道这种理由太过牵强,但心中却似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柳音,要带着!
此时,许安看着眼前的三人,沉默了稍许正要开口,苏箐却是先忍不住了。
“许安,你把我们一个个叫来干嘛啊?还有,她是谁?”
柳音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略微挪远了点没有开口。
“为什么不说话!你……”苏箐见状,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丝不快。
许安此刻却是一改往日的温和姿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带着一丝冷淡道:“苏箐,够了,听我说!”
苏箐似是被许安那冷漠的态度吓到了,一下子闭上了嘴沉默起来。
“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心剑峰掌座凌雨霄重伤而归,被掌门带上了落剑锋疗伤。随后不到半日,落剑门护派剑阵开启,刚才我出去的时候,还听说要全门戒严。”
“看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我猜测落剑门不日就有大难降临,适才我在相信自己和相信落剑门之间徘徊了良久,最后我决定离开落剑门。小真是肯定跟我离开的,你们二人……”说到这里,许安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但立刻又恢复了冷淡,“你们二人与我有旧,现如今我劝你们一句,最好跟我离开。我言尽于此,你们自作判断。”
说罢,许安看着许真,目光略显柔和了些,他拍了拍沉默之中的弟弟的肩膀,然后倚在窗边不再说话。
这回,最先开口的竟不是苏箐,而是默默坐在一旁的柳音。
她仅仅是犹豫了稍许,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回忆之色,便立刻怯怯地道:“我跟你一起离开。”
许安回过头看了柳音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此时,原本渐渐低下了头的苏箐突然抬起了头,带着些许怯意,却依旧固执地盯着许安的侧脸,本是清脆的嗓音,此刻却变得略显尖锐。
“你……你不是许安!”
许安能够猜到苏箐此刻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那随风轻摆的竹林,目光变得越来越深邃。
“我就是我,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也是此时此刻,我必须该有的样子。”
苏箐盯着许安沉默了少许,随即回过头,眼中似是起了雾。她看着坐在一旁木椅上始终没有吭过一声的许真道,“小真!这不是你大哥!他……”
许真听到了,他抬起了头,目中带着憧憬和尊敬地望了大哥许安一眼,这才对着苏箐露出了一如当年那般的憨笑。
他摇了摇头,坚定地道,“这就是大哥!虽然每当大哥露出这副样子的时候我都有些害怕,特别是我小时候,大哥偶尔还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后来就越来越少了……但这就是大哥!每次大哥变成这样的时候,我虽然有点害怕,但是非常非常安心!”
自入门以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许真交到了不少朋友。开阳院与其他院不同,他们常常会在一起借外力增强肉体,也总会一起比拼比斗,而原本淳朴单纯的许真也逐渐成长了不少。
他虽然依旧憨厚老实,却慢慢变得与当年的父亲许大牛越来越像,忠厚而又坚毅。
在这几年里,许安与苏箐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但许真却常常和苏箐一起外出执行任务。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人有了越来越多的共同话题,他们总是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提起许安,虽然看法或许不尽相同,但却都是乐此不疲。
可是此刻,原本活泼喜笑、偶尔耍耍刁蛮的苏箐脸上,却失去了甜美的笑容。
她看看许真,又看看许安,眼里的雾气终于变成了一滴晶莹。
她站起身来,用颤抖的声音丢下了一句几乎有些变形的话语。
“我不认识他!”说罢,苏箐便拉开房门,一路跑了出去。
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的细雨,但却被护派剑阵形成的第一层屏障无情地挡在了外面。
苏箐运起灵气,毫无目的地一路飞奔着。心中的混乱和迷茫,让她那梗塞的喉咙无法再多挤出哪怕一个字。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是喜欢上了这个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太多的许安!
虽然自幼养成的矜持让她没有开口提起过,别人促和调笑她也矢口否认,但她自己心里却早已渐渐明白。
但是!
但是,她喜欢的,是那个谦和有礼,总是面露微笑的温和的许安;而不是今天所看到的,这个面色冷淡,心更是冷漠的陌生男子。
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今天许安叫她过来是为了什么了,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那个许安,她,不认识这个许安。
屋里的许真见苏箐跑了出去,他站起身来正想追出去,但回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许安后,还是犹豫着虚掩上了门。
转瞬间,三天过去。静室中的许安三人或是在床上,或是在地上,均是盘膝而坐,无声地修炼着。
许安没有对两人多说什么,也没有告知有什么计划。他知道,弟弟不需要自己解释,而柳音,他也不想对她解释什么。
接柳音来此,是他对自己那莫名的感觉的一个交代,若是对方因为自己不给个解释便走了,他也不会再去阻拦。
这三天的时间,许安在等待,可以说是在等待一个离开的机会,却也可以说是在给自己一个可以确认的机会。
这第三天的时间也在一点点流逝,突然,一个瘦小的老头出现在了许安的静室之中。
这小老头,自然就是长老白钧。
他左右看了看三人,然后盯着许安开口道:“小子,你想跑?”
许安眼中闪过讶异,面色却是不变,坦然地点了点头,却仍不失恭敬地道,“对,我想跑。”
白钧面无表情地盯着许安看了会儿,忽然就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娃,倒是敏锐的很……没错,你得跑,而且要尽快跑!落剑门当年对老子有恩,老子是跑不了了,但是你得跑!”
“不过在你跑之前,老子有个故事,你听不听?”
说到这里,白钧顿了顿,原本和蔼的表情逐渐变成了狰狞,但却又渐渐消失。他也没等许安回答,便摆了摆手道,“算了,故事就不讲了,我没这个资格,也没这个义务讲。”
“此次落剑门,恐怕免不了灭门之灾了。只是这落剑门中,什么都可以丢,就是这个不能丢!这是落剑门真正的传承,只望你看在落剑门教你功法、引你入道的份上,将这落剑门的铸剑之术——《五鼎诀》带走,你小子,敢是不敢?”
许安看也不看那枚玉简,只是望着白钧,冷静地道:“为什么是我?”
白钧也同样盯着许安道:“因为这《五鼎诀》,只有你能修。”
许安看着白钧沉默了半晌,忽而低下头看了看白钧手中的玉简,摇了摇头道,“我不敢”。
白钧苍老枯瘦的脸上显露出一丝遗憾,叹了口气似是要收回玉简,但许安深吸了一口气,却抢在这之前接过了玉简。
“我不敢修,但是我敢带走。”许安再次抬起头,对着白钧道,“至于将来会不会修,我不敢保证,但若是我不修,也至少会再找个人传下去……这是我对落剑门这些年来,对我和我弟弟的照顾的一个回报。”
正如之前所说,许安本是一个理性的人,但只因他懂得感恩,所以他可以变得感性。
刚才,他在听到白钧问他“敢是不敢”时,就明白这《五鼎诀》所代表的,绝不只是一份传承而已。理智告诉他,以他的微弱力量,不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他最终却还是伸手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