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耳边的,是身后的喷水池中,冲天血雨落地的声音。
噼噼啪啪。
飘荡鼻端的,是穿过血雨的空气,送来的阵阵腥风。
几欲呕吐。
身后,遍地狼藉的尸体。
前方,敌人只有一个。通天石壁前,那个男人孤零零的身影。
可惊可怖......
无法撼动......
宽阔的身躯,逆着枯骨穹顶散射而下的惨白光箭,遮掩出了如荫的一片阴影。不祥的阴影中,躲藏着一个蓬头的少女。她环抱着男人坚如磐石的腿部,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散了架的音节,透出一股本能的恐慌。男人高大的身躯,为她遮住了迎面吹来的恶臭腥风,却遮不住环伺四周的眈眈虎视,遮不住如潮涌来的仇恨和恶意。
她有些吓坏了。
路路夫的视线,停留在少女的脸上。有些邋遢的面孔,明明白白的被书写上了恐惧,还有蒙昧。
覆巢之下,安得完卵?心里一声叹息,他缓缓移动手中的蛇形匕首,嘴角拉出了一抹残酷的微笑。
嗜血杀手的本能,牵引着他手中的短匕,捕捉目标身上最脆弱的部分,就像一匹饿狼,瞄着猎物流血不止的伤口。
两柄寒光四射的蛇形短匕,一柄平举,一柄微垂,构成了剪刀的形状。收割人命的剪刀夹角,覆盖的居然是......
围攻诅咒之墟的终末之役,到了这一刻,终于迎来了尾声。
只要杀掉面前这位享拥着“灾厄之主”尊号的伏都大汗,这场教廷导演的大戏,就可以圆满拉上帷幕。而他的任务,也将宣告胜利完结。
终结伏都大汗万恶的生命——这就是大导师伊法昂交给他的唯一任务。
现在距离任务完成,看上去只有一步之遥。
虽然,走到这一步,付出的代价......
疲惫的眼睛环顾四下,默默一数:十八个。
以神圣的中央教廷为首,联合了亚伯里大陆西方最强大的四个国家,倾尽了三大暗杀组织几乎所有的精锐力量,一共出动了九百六十七个头领级的高手。
而现在,只剩下了十八个人。
这高昂巨大的代价,换了雄霸大陆西方的任意一个国家,也无力独立承担。
但他们终于还是活着杀到了这里。当亲眼看到孤立在通天石壁之下的灾厄之主时,路路夫心底涌起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刻,是可以写入亚伯里大陆历史的一刻。亲眼见证历史的他,却感受不到应有的激动。灾厄之主,伏都大汗,传说中喘口气就会勾起一场飓风,跺跺脚就会引发一场地震的男人,原来就是这样一幅模样。
只不过就是这样一幅模样。
一眼看去,这个中年的男人似乎还有些颓丧。
惟有充盈体内的普密达力量,在不安的暗流涌动。多次历经生死,锤炼出的敏锐灵觉,在疯狂的向他发出警告。
危险!危险!
莫可名状的危险直觉,正是来源于数十步开外那个看上去有些疲惫的灰发男子。
路路夫目光再度扫过悬挂在男人腰带上的三块惨白骨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活着踏入厄运殿堂的十八个人,呈半圆形散开。包括路路夫在内,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晦涩玄奥的幽远气息。仿佛站在这里的,是十八尊形态各异,深浅不一的迷离幻象,而非有血有肉的真实存在。
这是掌握了普密达力量的超绝高手,全神贯注下,积蓄力量准备做出毁灭性的一击前,产生的特有现象。
十八个人里,力量最强大的铁甲巨人魔揭陀,已经隐隐达到了普密达力量的巅峰。在全力戒备的状态之下,他随口说句话都会引发恐怖的气旋。大殿里倘若还有稍微弱小一丁点的存在,恐怕连听他说话,都会气血翻涌,产生幻觉。如果不经意间,他说话声音稍微大上一点,普通人听到了就会直接爆体而亡。
但即使是他,太阳帝国地位尊崇的一级头领,帝国皇帝的武力仰仗,同样在头发灰白,神情颓丧,甚至有些走投无路的伏都大汗前面,身形紧绷,如临大敌。
每个人都擎着最拿手的兵器,遥遥指向圆心中央那个号称“灾厄之主”的男人,目光不敢稍移,眼睛不敢一瞬。
一瞬凝为永恒。
十八对一,厄运殿堂里,这场看上去力量悬殊的对峙,化为了一幅怪异的静态油画。
直到灾厄印记的凭空骤现。
充满破坏力的邪恶符号,肆无忌惮的扫过天地间的一切,将油画搅抹得一片狼藉。
巨大的六角星形从伏都大汗背后的虚空浮凸而出。构筑星形的粗大线条犹如闪电凝固半空,白炽的亮光泯灭了世间一切颜色,足以刺瞎任何直视的眼睛。
路路夫闭上眼睛,依然可以感受到前方那个恐惧的印记。
圆形为边,六角为里。
组成六角星形的六条光线,仿佛就是六柄刺穿亘古的洪荒利刃,明明它们聚集在矗立前方的伏都大汗背后,但却给人以高悬头上的异样感觉。
无坚不摧的利刃当头,让路路夫忍不住生出一股无处可逃的气沮。从心底突袭而来的沮丧,惊得他差点就要呼喊出来。
自从晋阶拥有了普密达的力量以来,他就从未陷入过这样的窘境:敌人还没有真正动手,自己就气为之夺。求生的本能,在竭力的催促自己,赶紧落荒而逃。而即使听从本能的呼唤,立刻掉头而去,又如何能够真正逃脱?
此时此刻,连逃跑的自信,都已丧失殆尽。
剧烈的危险意识,也自发刺激了他体内充盈鼓荡的普密达之力。他紧握短匕的双手不停抖动,仿佛要挣脱一副看不见的镣铐。他的身体也在左右晃动,像是一个陷入噩梦中的人,在挣扎着要醒过来。
同一时间,团团围住伏都大汗,由十八名普密达武者组成的半圆阵形,整个晃动起来,像是一排正在遭受巨浪冲击的小舟。
掌心渗出了汗水,武器被握得更紧。心悸,恐惧,有心无力的沮丧......所有人都体会到了路路夫刚刚感受的负面情绪。所有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向铁甲巨人魔揭陀的方向靠拢。除了......
本来呈半圆形的包围圈,迅速缩短成了以实力最强大的魔揭陀为中心的一截短短弧线。
能够踏足大殿镜砖之上的,无一不是踩着血河一路杀进来的强绝之辈,没有一个束手待毙的弱者。这一刻,肩膀贴着肩膀的他们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同一个选择:以身体的灵觉替代被强光瘫痪的视觉,将心神紧紧锁死在包围圈中,兵刃所向的伏都大汗身上。
强光造成的混乱中,大声呼喝此起彼伏,相互做出提醒。面对灾厄之主这种徜徉于传说中的存在,即使是普密达级别的高手,又有谁敢掉以轻心?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意外还是发生了。
本应聚集在一起,合力抱团,对抗伏都大汗释放的灾厄之光的人群外,居然有一个人落单了。
一个孤单的身影,在白炽之光遮天蔽日,令人窒息的剧烈冲击之下,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像是巨浪中一只脱线的扁舟,随时随地就会被掀翻,被吞没。
“过来!这边!”有人着急的冲着那个身影大喊。
来自阿塔卡神庙的化影刺客林顿,一瞬间就从艰难眯开的眼缝中,辨出了那道讨厌的身影,那个平日里被他恨得牙痒痒的存在。
伏都大汗释放的灾厄印记,仅仅是发出的光,就带来犹如利刃割面般的可怕压力。极度危险的气息令人汗毛倒竖。前所未见的大敌当前,戮力齐心,共同对抗是当下的不二之选。
在伏都大汗倒下之前,多活下一个普密达高手,就是多了一分自保的力量。
林顿,他放下了一贯的幸灾乐祸,冲着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大喊:
“这边,快过来!该死的查德!立刻到魔揭陀大人这里来,如果你还想保住小命的话!”
陷入灾厄之光重重包围中的路路夫,半闭着眼睛,不仅变成了瞎子,更变成了聋子。他对林顿和其他人的呼喊置若罔闻。
没有向挤在一起的人群奋力靠拢,反而扭动身体,在漫天的光流的推搡下,向外飘去。
头戴鹿角的麻风矮人和绘着油彩的地精,脸上泛出嫌弃的神情。林顿脸色发白,感到一阵尴尬,一阵气恼:
“愚蠢的东西,就凭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也想去单独对抗灾厄之主?你想要做一个无用的累赘?还是想让我们神庙成为大陆上的笑话?该死,你听不到我说话吗?混蛋,赶紧过来,加入魔揭陀大人的组阵......”
手握巨剑的魔揭陀没有说话,他心无旁骛的吸收着簇拥左右的高手们源源不断传送过来的纯化力量,将它们与体内的本源力量合二为一,贯入双臂!
锵!
十字巨剑直插而下,齐身长的三米剑身,瞬间没入了地下一半。剑柄被他牢牢倒握手中。
遮天漫射的白炽光线中,魔揭陀庞大的身躯终于不再晃动,就像一艘落下了重锚的大船。身边受他庇护的同伴们,也忍不住同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大家都感到狼狈,但齐心合力之下,好歹算是从惊涛骇浪里脱困而出,暂时回到了静水之上。
稳住身形的众人,有人眯着眼睛,堪堪往对面投去匆匆一瞥,就忙不迭收回目光,迅速垂下眼睑,还是没能避开随之而来的针芒刺痛。
如太阳般绚烂夺目,伏都大汗身后的灾厄印记,依然令人不可直视。
魔揭陀微微偏转头盔,视线越过交叉握在剑柄上的一双铁手,冷眼看着己方那个不合拍的神庙新人,究竟会引出怎样的一出闹剧。
剩下那些还能睁开的眼睛,也紧紧跟随着他的视线。
十几道目光的注视下,路路夫的身体拉出了一个怪异的形态。
他双腿仿佛承受着看不见的千钧巨力,膝盖微曲,形成半蹲的姿态。后背则缓缓向上坟起,状如一张正在被扯开的大弓。
两柄蛇形短匕被他斜握掌中,一贴腰部,一贴面颊。
锋刃如冰,吐伸如信。弯曲的锋尖,透出颤悠悠的冰寒。迫人的气息,一时间连漫天的灾厄之光都掩盖不住。
恍惚之间,匕首予以人短箭的错觉。两柄匕首,就是两支挂上劲弦的短箭。只需要一个眨眼,就会携着断金碎铁之力迸射出去,无坚不摧,一去不返!
这种感觉......
林顿瞳孔猛地一个收缩:“婆罗尊的末日之式?他......他想自杀啊......这个不要命的东西,是疯了?还是根本不了解灾厄之主力量的可怕?”
灾厄之光仿佛遭到了挑衅,亮度再度攀升,灼热的一片茫茫白炽中,竟然泛起了淡蓝的色彩。原本予人滚烫感觉的空气里,此刻却返藏着一丝丝恶毒的冰寒。
当一个属性的力量巨大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虽然紧紧靠在魔揭陀身侧,接受着这位至强武者的庇护,但他还是觉得,盘旋在空气里的压力越来越大,无孔不入,挤压着他的五感。林顿的耳朵,开始嗡嗡作响起来。
与此同时,他对路路夫的憎恶,也越发强烈起来。
“白白送死,却不能分担我们一点压力,这个愚蠢又自大的白痴!这个只会激怒敌人的疯子!”
黑纱蒙面,体态妖娆的月精灵也放下了身为高等种族的矜持,用低俗的通用语厉声尖叫:“神庙来的菜鸟,赶紧过来!你不要命了吗?”
路路夫浑然化身为了一块听不见任何声音的石头,丝毫不为所动。
踉踉跄跄中,他后背坟起的弧度越弯越大,仿佛一张弓在拉紧,力量在他体内积蓄,就要到达一个顶峰。
铮!
被称为伏都大汗的男人挪动了一下脚步,龟甲状的脚铠划过坚比金石的白玉石板,地上带起了一串火花。
他侧转过半边身子。
本来面朝着魔揭陀,现在改为了侧对。
他的正面,遥遥对上了路路夫所在的方向。
光波的力量由强转弱,巨大的厄运印记,在他背后慢慢黯淡下来,最后消失于无形。
呼。
感受到压力遽减的众人名副其实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当灾厄之光充塞天地之间时,整个大殿内的空气,俱化为了熔岩流浆一般,若是普通人,早已被化为灰飞。就算是登堂入室的武者,只要力量稍弱,一不小心落下个皮焦肉烂也算正常。
但此刻进入大殿的十八个人,人人都迈上了普密达的绝岭高台。在亚伯里大陆四十亿的智慧生灵中,每一个都是高高在上的傲然存在。
能够踏着狼藉的尸堆,冲进诅咒之墟的心脏,站在厄运殿堂的枯骨穹顶之下,依靠的决不是运气,或是偶然。
灾厄印记散发出的灼热白光,动摇了他们的心神,扰乱了他们的五感,却没有给他们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但即便如此,在灾厄印记横空出现之后,所有人还是齐齐摒住呼吸,不敢吸入哪怕一丝沾染着灾厄之光的空气。
直到白光彻底泯灭,众人才能抓住时机,不约而同的呼出了一口闷气。
而在灾厄印记消散于无形的刹那,众目睽睽之中,那个孤悬在人群外的年轻杀手,正在进行的动作出人意料的停顿了下来。
他的身体依然蜷曲如弓。只差一点点就弓拉满月,痛快释放。但却在就要达到那个充满破坏力的临界点之前,嘎然止住。
虎头蛇尾的感觉,既让旁观者们松了一口气,也让他们暗中有些失望。
“虚张声势。”来自长耳联邦的月精灵一声嗤笑:“还以为是豁出生命的雷霆一击,原来却只不过摆了个空架子。人族骨子里和臭烘烘的矮子们没有区别,一样的懦弱怕死,只不过更加狡猾。”
通用语说出的话,被一旁的麻风矮人听得明明白白。脾气跟皮肤同样粗糙的矮个子顿时被激怒,肥厚多肉的大蒜鼻下,两个巨大的鼻孔几乎要喷出火来。
“呼~嗬!你!妖精!胡说八道!你,污辱大地之灵的子孙,竟敢!我,黑石熔炉,三代领主蒙巴,要跟你决斗!现在!呼~嗬!”
头皮下粗放的神经,嘴巴里过度生长的大舌头,使矮人们从来就不擅言辞。宽大的胸腔,呼吸时就像风箱在扯动,让他们说话总是带上“呼~嗬!”的尾音。
虽然字句有些凌乱,但蒙巴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就算一时间没听明白,看到他额头上青筋乱跳,巨眼翻起,脑袋上的鹿角几乎就要顶到月精灵纤细的腰上,活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恨不得在对方肚皮上顶穿一个窟窿,这情景......就算没听懂他的话,也该明白他的意思了。
月精灵,麻风矮人,本就是生生不息的世仇......但挑在这个时候决斗......
“够了!”
魔揭陀铁石撞击般的声音响起,犹如当头棒喝,令人心跳一滞:
“我不管你们以往的仇怨,也懒得管你们以后的纠葛,但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在那边!不要忘记了,只要灾厄之主还没有死,你我的身上,就永远背着石轮海的誓约。”
黑铁巨盔下,一双精芒闪烁的眼睛带着不满,扫向了黑纱缀面的月精灵。一向高傲的月精灵,两只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显得有些悻悻然。
麻风矮人蒙巴,也转回了他那颗乱发蓬蓬的脑袋,将手中一柄锈迹斑斑,形如矿锄的奇怪兵器重新对准了不远处的伏都大汗:
“好!先杀了他!然后,我再杀了你!呼~嗬!”
一句话,就暴露了简单脑袋中定下的雄伟大计。只换回了月精灵嘴角一丝不屑的冷笑。
“我们阿塔卡神庙的人,也并不像你说那样,都那么怕死。”阴恻恻的声音在月精灵身后响起。
月精灵猛一转头,就看到了说话的人。阴鸷的面容,阴沉的脸色,正是来自阿塔卡神庙的另一个普密达高手,化影刺客林顿。
魔揭陀也恼怒起来:大敌当前,这些并肩作战的家伙,怎么不分轻重,尽在内讧?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向林顿横目一扫。
感受到魔揭陀射过来目光,还有目光中的不善和不耐烦。林顿暗暗心惊,连忙做出解释:
“各位不要误会”,他迅速在脸上摆开一副讨好的笑容,指着不远处的路路夫:
“那个家伙,没有做出全力的一击,原因可能不是怕死。
“刚才他发动的,应该就是我们阿塔卡神庙的至高秘术,婆罗尊的末日之式,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
“这是从上古的婆罗尊一脉传承而来,专门用来应对实力远超于己的敌人的无上秘法。
“一旦施展出来,唯一的结果就是,与敌谐亡。”
“哦,同归于尽?那好啊!”月精灵插过话来,阴阳怪气的语调,连聋子都能听见里面的嘲讽:
“那他还等什么呢?赶紧跟灾厄之主同归于尽啊,我们不就都省事儿了吗?”
魔揭陀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牵涉到传承千年的神庙秘术,令他也遏止不住好奇之心,等待林顿做出进一步解释。
林顿的眼神中,不易察觉的妒火一闪而过:
“发动婆罗尊的末日之式,除了要舍却自我,拥有坚不可摧,锐身赴死的决心,还要依赖一个更加重要的条件:对手的力量。”
月精灵皱起了眉头:“对手的力量?”
林顿点了点头,向对方示好的解释道:
“我们武者一生追逐强大的力量,无非只为了一个简单的原因:力强胜力弱。如果弱的一方随随便便能就把强的一方摆平,岂不是天下大乱?末日之式,赐予了弱者一个与强大的对手同归于尽的机会,但这个机会,绝不是凭空而来。她的发动,本身就有很多苛刻的限定。”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一声冷笑,“末日之式最大的奥秘,据我所知,就是催动她的力量来源。弱者,哪有杀死强者的力量?其实还不是借用......”
长长的叹息打断了林顿的义务解说,路路夫的身体,已经重新站得笔直,不复刚才的剑拔弩张。
蛇形短匕依旧遥遥对着伏都大汗的方向,但整个人已经松弛下来。伴随着一声叹息,他的脸上,写满了惋惜和无奈:
“林顿大兄,有时候,我都怀疑你究竟是跟我一起从神庙出来的同伴,还是对方派来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