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读书,最大的毛病是速度太快——就像中学时在食堂蒸饭的学生总是吃得狼吞虎咽,这么多年,一开题,就先去图书馆撰写“国内外研究现状”的习惯,也令我变得囫囵吞枣、一目十行。
好在文学作品不同于参考文献。
好在很多文字值得一再品阅。例如最近重新翻看的《我们仨》《下午茶》《物质生活》和《莲花》。
一
冬天的黄昏总是很长。过了下午两点,阳光的触手就从窗外斜探进来。窗棂的影子铺陈在地板上。屋里再没有金色浮尘,杯底的茶叶轻舒柔软,时间不紧不慢。倚着暖气读小说,氛围刚刚好。
入夜不读小说。因为一日将尽,总觉得时间急迫起来,读书更快,倒可惜了那些好故事好文章。
多半读些散文杂记。例如杜拉斯对热罗姆·博儒尔的谈话录。
很多人喜欢的章节我也喜欢。例如《男人》《房屋》。
很多人喜欢的句子我也喜欢。例如:待我一离开特鲁维尔,我就有阳光亡失之感。(《化学气味》)
杜拉斯一直很可爱,因为她从不装可爱。
她说自己很少出门,因为没有参加各种宴会酒会聚会的裙子。
她只有“杜拉斯款式”的制服:一件黑色坎肩、一条筒裙、卷领套衫和一双冬季短筒靴。
“我么,确实没有必要把美丽的衣装罩在自己的身上,因为我在写作。这一类事,在写作之前,是有价值的。男人喜欢女人写作。他们只是不说出来。一个作家,就是一片不可理解的奇异的土地。
好了,你什么都知道了。”(《M.D.制服》)
好了,我承认我实在喜欢她的自若轻快,但是我做不到。
二
安妮宝贝的《莲花》买来已久,但颠来倒去翻看,始终没有读完。或者,把它当成散文集,读来更愉悦些。一些藕断丝连的场景和细节。一些微小的光亮。顺手翻到,可以会心一笑。但整体去看,却像是星辰寥落的冬夜,终究冰冷,终究黑暗。
她的每一笔都很有美的自觉。
但那些词句,却由于过于恰切,而束缚了整个故事的延展。
或者,这便是文学上的“鸟笼模式”或“鸟笼结构”——近看,是蓝天下自由自在的飞鸟;远望,却是坚实的鸟笼和随时可能碰壁的“笼中鸟”。
有人评论,并不是每一朵莲花都能挣脱泥沼,最终浮出水面。
深以为是。就像The truman show,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意识到自由的边界,从而获得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