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本回来,但凡有到北大交流的日本学生,留办的G都会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做tutor。学生来自日本各个大学,多是一至三个月的短期交流,他们在日本念中文,来燕园也是学汉语。所以我的任务就是每周一次去勺园,教某屋的两个日本女孩念念课本、写写作文。除了汉语辅导,偶尔也做她们的向导。日本学生极爱翻阅旅游书,然后按图索骥地游览北京城。所以,做了几次tutor,便逛了几次颐和园,去了几回马连道。
那年四月,燕园的樱花又露出清浅的颜色,趁寒假来北大交流的两个女孩也要回国准备开学了。临走,她们送了一本橘色封皮的汉日小词典给我。封底写了长长的话——“我们感谢你。你教的方法对我们非常好!你是亲切的人。你每次笑。我们喜欢你的笑脸。我们想表达心意。大概你已经有了这本词典。可是这是我们的心意。请珍惜……”——还贴了两个女孩穿着和服的大头贴。我把词典与以前学生送我的毛绒玩具、日式信笺等等收在一起,才发觉回国结识的日本友人已有那么多,而离开那段波澜不惊的留学生活也已有那么远。
上研时,同屋S的同门师姐在华清嘉园开了一间语言教室。师姐漂亮能干,是“新女性”自主创业的典范。她把租来的几套大公寓统一改装成风格明朗的小教室,“学校”虽小,却也办得有声有色有板有眼。于是研一研二,屋里几个女生便个个受她“游说”,去她那儿或长或短地搞过一段汉语教学。授课对象以五道口附近的留学生居多,也有在北京工作的慕名前来的外国人。上课多以“一对一”、“一对二”的模式进行。我在那里教过一位法国女生、一位韩国三星公司的职员和一位突击“普通话”的香港女律师。想起那瘦瘦的香港人,上课不足一月就已“吃遍五道口”,不禁莞尔。与她分别之后,我将工作介绍给了中文系的老马,所以当初女律师极力推荐的“五道口最赞”的三明治,至今还无缘品尝。
自城铁开通,五道口的繁华日胜一日。自北大东门至华清嘉园,亦是年复一年的车水马龙。但我终于长到了那个年纪,再没有大把大把的闲暇,也再不能将时间,奢侈地耗费在途中。
博一博二,不时有人邀我教书译书。博三寒假,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我还接到了老友L的电话。但此时,我已习惯晚睡晚起,只求终日“窝”在书堆里,对“打工”意兴阑珊。
冬日,九十点钟,阳光还没有热度。空气异常清冽。燕园的天空就像微微动荡的海面,可以听到隐约的涛声,从海角天涯陆续传来。
缓缓走过天桥,依次经过勺园、静园、篮球场,偶尔抬头才忽然发觉,原来自硕士论文动笔至今,我已“不再打工很多年”。
十年之前,初入江湖,路远迢迢做家教,
十年之后,无心打工,少年子弟燕园老。
原来我即将逝去的青春,就是如此的忙忙碌碌,如此的花样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