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你们希望本宫如何呢？」她幽幽道：「本宫只是一介後宫妇人，一句告发也未必有人信不是？」
未必有人信？
隐惜华眯起了眼，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华贵优雅的女人。
所有人都巴不得把心捧到她面前的人，说没有人会信她。
倾城佳人，倾倒的是城中所有人的心。
何况以宫家在商国的超然地位，很少有人能够和宫家供奉这位祖宗对着干。
瞿江也有些汗颜，他惹得不是泼妇骂街的凶悍女人，却惹到一个淡定又极为「谦虚」的恐怖女人。
「娘娘该是不会如同其他妃嫔那般，拿着朝臣之过错要挟吧？」隐惜华反问道。
身为世族出身的人，他看过太多太多卑劣的手段了。
所以眼下，他不确定也不知道这位名满天下的宫贵妃是什麽样的人。
宫沉暮闻言微微耸了耸肩，神情玩味道：「谁知道呢？若我想我的凰坐上那至尊之位，隐子和将军还真得被本宫要挟。」
宫三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四处张望，确定四周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人。
这话可谓大逆不道，严重程度更高於瞿江脱口而出的猜测。
可瞿江说完被发现的满满不安，和宫大贵妃说完的盈盈笑意，有着巨大而明显的对比。
宫沉暮本想看隐惜华如何颜面变色，却不想他闻言起身，长长作揖，恭敬极致的说道：「若娘娘真有此想法，臣，愿意誓死效忠跟随！」
瞿江震惊地看向他，宫沉暮却是冷了脸，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宫三也是震惊，却闭着嘴，一个字都没说。
「隐惜华，你可知你所言为何！」宫沉暮声音极冷，唇边一贯的温和笑意消失无踪，「你，确定？你能代表什麽？」
那一贯冷淡却作温和的伪装消失无踪，撕下伪装的宫贵妃宫沉暮，却是更加冰冷无情的。
或许说，她这一生所有的情，都放在了那不爱她的丈夫、敬爱她的女儿身上。
所以再没有别的情感足以去挥霍。
她的母亲出身大家，却依旧惨死。对她来说，她真的不敢再多分一分心给一个人、一件事、一件物。
她是真的怕了，一个人浴血奋战那麽久，如今几乎颓废无为的安逸已经是她最大的愿望，她怕再贪求更多，她就得去面对更多，然後承受更多……
不管是背叛还是什麽，她都得再一次的面对……
隐惜华面色凝重地说道：「是，微臣确定。而微臣所代表的，将会是我隐氏一族。」
隐氏…宫沉暮眼中波光流转，闪烁不定…
粉饰多年的太平，真的要重新清洗？
或者是，再把那层粉铺得更厚一些，让人再也无法察觉端倪？
更重要的是，她的凰儿。
她到底该把她捧在手心裏呵护好，还是残酷地让她受尽苦难认清这个世界好？
她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如果她的凰像那个大公主帝苑一样蠢，那该有多好。
她就不必这样纠结，这样难以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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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帝凰是在急着出宫，除了那个不怎麽了解她的先生之外，其馀的人似乎都不会这麽认为。
而她所急，不过就是一张帖子的邀约。
她脚步一顿，停在宫女们的面前。
众人一见到她，便急忙行礼。大宫女上前询问之後，急急进了殿里通传。
得了里面的人的回应，这才又出来引她。
当帝凰的脚步停在屏风前，里面传来一物落下之声。帝凰闻声微笑，双手负背，神态悠然，「儿臣来迟，还请嫡母后恕罪。」
苏芸跟在身後，抬头看了屏风一眼，眼神锐利的像是要穿透屏风直视後方的人，却在刹那又恢复平淡。
那个女人…苏芸冷冷一笑，心想着：当年我师家灭族，岂无这女人推波助澜！
她会把和明家的帐、和钱家的帐，一一讨回！
里面传来一声轻笑，清脆悦耳。「凰，不，子爻。妳可终於来了，嫡母后正愁着没人陪嫡母后下棋呢…进来吧！」
帝凰突然回眸看向苏芸，苏芸一愣，收敛了所有情绪，低头不敢回视。
她低低一笑，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苏芸眼神复杂的看着帝凰的背影，若有所思。
当年，来投奔她的她，不过十岁。而当年的她，也才八岁。
她当初不过是想藉帝姬之威来保护自己和青弟不被找到，并未仔细想过这位新主子究竟知不知道他们姐弟的身份。
她曾天真的想，那年幼稚嫩的小帝姬，大概是不知道的吧。
所以后来在帝姬母妃的句句暗示里各种惊慌，又在帝姬殿下的次次“我知道”里饱受惊吓。
所以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当年宫贵妃和帝姬的反应，到底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她自己太慌张而联想的？
她不自觉想起方才帝姬那一眼……意味深长。
明后就是明后，哪怕是休閒娱乐也是一派端庄典雅。明垂曳一身橘黄凤纹宫装，头上插着一根简单的金黄凤簪，乌黑秀发盘了简单大方的发髻。
配上她本来就高雅的气质和不俗的脸蛋，不但不俗气失礼，反而让人耳目一新。
她托着下巴，撑在檀香木桌上，左手下棋。
听到她进来，明后看向她，轻柔一笑。
在旁边服侍的侍女屈膝行礼，帝凰坐到木桌另一边的椅子上，伸手拿了黑子落在棋盘上。
只有明后自己一个人在下棋，但黑子白子却并非呈廝杀之势，而是平静无波的包围着对方。
那颗黑子一下，明后眼中似是闪了一下，看向帝凰。
「嫡母后这副棋可真不错，看来是燕国方氏玉坊所出的宝贝。」帝凰好像没看见，盯着棋子说道。
方氏玉坊，那是天下宝玉聚集、各种宝贝玉器群集的地方。
历代皇后配戴、象徵一国之母的玉蝶，也都是出自方氏玉坊的巧匠之手，由坊主亲手打造和监督，是天下无双的精品。
皇后闻言收回视线，点头道：「子爻眼界的确不低，可惜不知一事。」
「儿臣洗耳恭听。」
只见她低低一叹：「说是宝贝，但真正好的宝贝又怎麽会拿出来贩售呢？这价值不菲的黑白玉子，只是因为好用，不是因为好…」
帝凰愣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呆滞地看着明后。
「娘娘…」明后身边的婢女倩兮轻声唤了明后一声，担忧地看着陷入混乱的明垂曳。
帝凰也没弄懂她的意思，反覆思考之後也未多理解半分，只好惭愧而不好意思地说道：「儿臣懂一半，却没能完全悟透…辜负嫡母后一片教养之心。儿臣愚笨让嫡母后失望，儿臣知罪！」
她是宫贵妃之女，贵妃以下的妃嫔她大可以不需要怎麽理会。可后宫之主的皇后，还有同居贵妃之位的辛贵妃，她没有无视的权力。
然而她也的确很惭愧，她真的想不透她嫡母后的意思。
其实说到底也不是她的错，她并不笨，却是阅历太少，也不够了解她的嫡母后。
一个人的行为和言语，除了个性之外，还有一部分是出身、经历和成长环境所影响的。
就象她不会知道她的母妃经历过什么一样，她也不会知道明后处在怎样一个危险的环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