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沙国越州东万剑山
枯山万剑无人烟,白骨堆剑山。森冷之色蔓延在无边剑山之上,浓郁剑气如杀人凶兽,肆意游荡在剑丛之中。
此地之上十里高空不见飞禽,方圆百里无走兽敢入其内,只因剑气斐然,入则杀之。
一柄通体碧绿,泛着青色亳光的宝剑,插在一处不起眼的沟壑之中,从上空俯视便能见得神奇景象,剑山之上所有刀剑皆是朝向这通体碧绿的宝剑倾斜,不仅让人想起那万剑朝宗之传说。
某一时间,此剑轻轻鸣响,剑身之上的亳光泛起阵阵涟漪,如镜湖点沙起波纹,圈圈扩散。四周刀剑随着这涟漪的节奏,也是跟着起伏不定,颇为玄奥。涟漪过后,又是复归平静。剑山无声,只有斐然剑意游走荡漾。
万剑山,在十二年前归属于名为万剑门的门派,这万剑门乃是当时江湖中,当仁不让的剑术第一门派,其当代掌门是那有着女子剑圣之称的杨若澜所担任。
当年一些倾慕女子剑圣的穷酸书生,争相为那如天仙般的女子写诗作词,其中那么一首无名诗,甚至被杨若澜的夫君亲笔写就,挂在书房之中,实在不知写出此诗的书生知道之后,是何心情。
那首诗写道:女子一剑天波起,青灵冥召花蝶衣。若观天下剑意浓,当属若澜势如虹。
这诗,据传是这杨若澜剑斩仙女峰之后,一书生感慨此女子之高贵,实乃让天下男子皆不敢与之相配,又叹自己太过卑微,连心仪女子的背影都不得见,只能在那被斩成平顶峰的仙女峰之上,作一首无名诗,独自黯然疗伤,可谓是柔情侠骨皆存此诗之中。故此无名诗作又被江湖人称作,剑侠吟。
万剑山之外有一座小镇,名为松阳镇,这松阳镇中民风颇为剽悍,与这越州的江南水乡小桥流水的印象大相径庭。
小镇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头攒动极为热闹。这街道一头有着一店名叫“招来”的小茶馆,茶馆二楼窗边,有一老一少面对面坐在竹椅上,中间隔着个一小方桌,桌上搁着一壶两碗,都盛着凉茶。
其中,那身穿枣色衣衫的少年,面无表情坐在长凳上,看这面相就知道,这少年性子冷淡,定是个沉默寡言的主。
他对面,那身穿藏蓝色长衫的中年人倒是笑意吟吟,给人感觉颇为温煦,看着面容上的表情便知这是个好人。
再看这两人的眉眼,颇有些相似,不禁让人觉得,这俩人没准还是亲戚呢。
那中年男子扇着折扇,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你来早咯,我说再等两月也不迟,你还不信。”
对面那少年沉吟了片刻,轻轻开口:“舅舅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蓝娑国与风颲国血拼?”
少年盯着对面的那中年男子,狐疑的表情让他颇显稚嫩的脸庞上,多出了些少年该有的可爱气息。
中年男子收起折扇,他拿起凉茶喝了一口,眼神之中尽是说不出的落寞。
“我当初离开蓝娑国,便是因为早已知道结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啊。”
那少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又问道:“当时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没为那老皇帝报了仇再走?”
听得此言,中年男子淡淡一笑,他目光转向窗外,看那过客匆匆,不禁一声唏嘘。
“那是先皇的家事啊,我只是一个外臣罢了。”
那少年连忙又问道:“可你们不是朋友吗?”
对面那中年男子听闻此言,却是苦笑,君臣之礼,岂是能随意越雷池而身不死的啊。更何况儿子杀了老子,难道老子的朋友,应该杀了逆子便算是报仇了吗,岂非笑谈?
本是闲云野鹤,占了这么多年的朝堂,无非只是因为知己二字,知己已去,自己再留也无趣了啊。
良久之后,只听一声长叹,叹的是人生无常是非无故。
盛夏时节蝉鸣愈发响亮,从那郁郁葱葱的林子中声声传出,声声不止,也盖过了那一声的长叹。
人生何其短,奈何有苦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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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雪城
一条不算宽阔但也不小的街道之上,烂大街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年走在其中,他笑呵呵的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哼着小曲,瞧着心情是非常不错。
他身前五步左右,一身着朴素麻衣的高大青年正拎着个竹篮,仔细看去,那竹篮之中装着满满的莲蓬,看这青年的样子,应是准备到这街边上售卖的。
没走几步,那高大青年便找了个阴凉地方停下脚,他将竹篮放在一边,一手扇着风,一手拿着条细树枝驱赶着蝇虫,看这一气呵成的架势很是娴熟,应是常常在此摆摊售卖的小商贩。
那华服少年,还是哼着那不知名的小曲,他慢慢走近那卖莲蓬的高大青年,手中折扇打开又合上,发出“啪啪”两声。只见他笑呵呵的蹲下身,正蹲在那装满了莲蓬的竹篮前。
那高大青年闻声抬头,恰好看到这满脸温煦笑容的少年蹲在这摊前。他笑着对少年温声关切问道:“公子又来买莲蓬了?家中妹妹的病如何了啊。”
少年闻言点了点头,脸上那和煦的笑容更深了些,他招了招手,身后几个仆人模样的青年走了过来,将那高大青年身边竹篮里所有的莲蓬,都装进了布袋里。
“好多了,不过那丫头吃馋了嘴,病好了还是想吃这莲子,本是苦的,非说味道甜的很,非得让我再买给她。”
那青年哈哈一笑,站起身拎着那空空的篮子说道:“这些莲子既然得小姐厚爱,那这些莲蓬就当是在下送与舍妹的吧。此时正是吃莲子的好时节,若是小姐还想吃,公子来此等我便可,最近莲蓬丰收,我每日都会带着新鲜莲蓬过来。”
华服少年摸了摸下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点点头说道:“如此便多谢公子了,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啊。”
高大青年有些脸红的直摆手,对那华服少年作揖笑道:“尊姓大名不敢当,在下魏书文幸识公子。”
华服少年点点头,嬉笑着指了指自己说道:“魏兄叫我阿祗吧,我全名公皙衹,舍妹闺名公皙卿,改天叫她过来亲自道谢。”
那自称魏书文的青年,听闻这名叫公皙衹的少年所言,抿着嘴唇微蹙剑眉,他思虑有倾,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这气质上佳,面容英朗不凡的少年,不确定的压低了声音问道:“公皙乃林沙国国姓,公子莫不是……”
华服少年脸庞上浮现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他走近那高大青年身边,附耳说道:“没错。”
青年脸上表情一惊,随即对那少年略作一揖道:“原是林沙国贵人,在下失礼了。”
那少年听闻此言眼眸一亮,心中惊奇,这青年看着家世应当不算高,这不卑不亢的气度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少年摆了摆手。
“魏兄不必多礼,我不过是个老早被封了王爷的不得志皇子,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所以便是四处闲逛,反正是无事可做,就当混日子了。此次带着妹妹出来游山玩水,没曾想她却水土不服,幸而在此遇到魏兄。正因有了魏兄的莲蓬,妹妹才好的如此快,还要多谢魏兄呢。”
青年一愣,他看着少年那真挚的眼神,不由得心中感慨,如此气度少年,可惜了,是别国的王爷。
少年似乎知道魏书文心中所想,神秘兮兮的又是凑到魏书文耳边,他稍微清了清嗓子说道:“魏兄来我林沙国可好,虽不能保你高官厚禄,但帮你谋个一官半职倒也轻松,再不必每日卖莲蓬度日了。”
他眼角余光轻瞥了下魏书文的表情,接着又补了句:“魏兄意下如何啊。”
魏书文见这林沙国的王爷如此没有皇亲国戚的架子,反倒还有些市井做派,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瞒王爷,在下自荆州不远万里来到这银雪城,就是为了下月的科举考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