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今日宫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一醒来,我就想起昨日那埋尸的事,忍不住向青衣打听一下。
青衣多看了我两眼,问道:“姑娘是指哪方面的消息?”
“有没有听说哪个宫女怎样怎样的?”我说。
她迅速回我:“没有。”
难道一个宫女死了,就这样死了,一点风声都不漏?
看来,我还是浅看了这皇宫。
“青衣,我得的是什么病?”我现在急于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状况这么特殊,难道永远只能活在夜晚了吗?本来没有这么担忧,只是怕以后再见到那些不堪的东西,心有余悸了。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顾御医马上就要到了,姑娘还是亲自问他吧。”话落音的功夫就见顾御医在宫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例行的诊察。
“顾御医,我到底得了什么病?”醒来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他,倍觉亲切。
“如果我估算的没错的话,你中的应该是梦蛊。”他说。
“梦蛊?什么是梦蛊啊?顾御医,能否解释明白些?”我疑惑的看着他。
“梦蛊我也只是听说过,只古书里有记载,据说南唐国边境有一个花雨族,这个种族以毒药闻名,当世流传的许多毒药也都是来自那里,但无人知道花雨族的具体地点,先皇曾派了无数人去寻那花雨族,无一人而返,所以也不知道这传说是真是假。”他有些沉重的声音说着。
“既然你也没见过,那又怎么知道我中的毒跟那个民族有关?”我问。
“大概是五十年前吧,江湖上曾经出现一人,一手毒药无人能敌,他自称是花雨族人,不知何故后来成为武林公敌被围攻,最后不知所踪,当年他就使过这毒。梦蛊之所以叫梦蛊,是因为中蛊者会变得嗜睡,慢慢的昏睡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在睡梦中死去。”
“那这到底是毒还是蛊啊?有没有解药?”我紧张的问,不要我还没玩够就要担心没命吧。
“到底是毒还是蛊,我也说不清楚,至于有没有解药我就更不清楚了。”顾御医脸色暗淡,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你刚刚说是五十年前的事了,而那时候那人不知所踪,那为什么我还能中毒?这时间上算不过来呀?”我着急的问,声音有丝颤抖。那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说不定是顾御医自己搞错了,我根本中的不是梦蛊,我只是一种普通的病,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我朝曾有人中过这种毒。好了,姑娘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多注意千万别受寒,你身体亏损太大,不比平常人耐寒。”顾御医声音低沉,我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完,应该是有什么不便说吧。
我也不好为难,不管如何,以后总会知道的。
顾御医离开后,我躺在贵妃椅上发呆,青衣虽然少言寡语,但对我还算上心,宫殿里整夜燃烧着炭火,倒是没让我感觉到冷。忽然手一松,搁着一冰冷物饰,转过头一看,是早上问青衣要的一本黄历。
惨了,我好像是约了人的今晚。时辰好像已经过了。
自己记忆全失,对未来的一切迷茫不知,实在不想跟皇上的女人纠缠不清,我只想安稳的过着目前的日子。
不过就算是拒绝也得去跟人家说清楚才是。
抛开黄历,从榻上一跃而起,用轻功向桃林奔去。刚出门,刺骨的寒风硬生生让我打了个寒颤,真想赶紧缩回宫殿不出来了。
可转头一想,可是我自己约的人家,只好硬着皮头加快脚步。
我赶到的时候,只见抱作一团的两人,如焉的狐裘披在鸾凤身上,而鸾凤一只手将如焉的手放在她胸前揉搓,另一只手抓着狐裘使劲遮挡如焉的身体。一阵阵的冷风将他们的发丝吹起,从狐裘的空隙里吹进去,他们不住的哆嗦。
眼前的这一幕感动了我,想不到如焉竟是如此重情义的女子,如此单薄的身子、如此寒冷的冬夜,竟将自己的狐裘让给身边的侍女。
我正准备开口唤他们,只听鸾凤说道:“主子,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肯定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
“好鸾凤,就再等等吧,她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如焉说着,声音已带着严重鼻音。
“这话你都说过好几遍了就是没看到人来,奴婢可不管,再过半柱香,如果还是没来,就是拖奴婢也得把你拖回去,你这身子这次回去还不得在床上躺半个月,倒是很皇上又得骂我……”。
鼻子有点酸,想不到如焉为了等我来竟是这么不顾自己的身子。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开口道歉。苦于出来得匆忙竟没带暖身的工具,倒帮不上他们。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你自己约了我人家来,又让人家等这么久,不想来就别说,兴你这么骗人的?”鸾凤骂骂咧咧道,大概是冻得太厉害,很气愤的语气,但声音并不大还带有颤音。
我尴尬的站着,心里顿时愧疚起来,鸾凤说的没错,是我约的人,又是我失约了。
尤其看到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更是心中不好过。
如焉阻止了鸾凤的话,唤了几次呼吸,尽量让自己声音不再颤抖,她说:“诗雅来了,你考虑好了要跟我一起练舞了吗?”
光线暗淡,但那一束强烈的希冀的眼光让我本欲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你很希望我和你一起练舞?”我问。
她急忙点头。
虽然我不明白她的痴从何而来,但这一刻我被她的坚毅打动了。我从她小小的身体里看到了倔强、坚持和坚定,看到了她对自己热爱的舞蹈的痴痴追求。
我狠不下心拒绝,于是我点头答应。
她高兴的像个孩子,跑过来拥抱我。而我亦不反感她的拥抱。
她的身体很冷,我习惯性的探她脉搏,不确定地摸了摸她额头,不正常的温度,我一惊,怕是感染风寒了。
“鸾凤,快带我回你们住的地方。”不理会鸾凤怨愤的目光,说完,打横抱起如焉,她真轻。
鸾凤也意识到了自己主子的异样,拿起身前的宫灯,疾步朝一处走去。
如焉这次任性的后果就是感染风寒需卧床休养,而我也好不到哪去,也跟亲爱的床榻结了缘。
现在正躺在被窝里,暖和的温度,让我舒服的只想感叹生活的美好。
忽然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一晚的事,送如焉回到她的飞霜殿,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惊讶的张着嘴,浑身一个激灵,脑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只见地上的人跪了一地,我才意识到我面前的这个英俊男人原来就是皇帝,北宴朝最伟大的皇帝陛下。
不知道怎么了,莫名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反感,略带着厌恶的感觉。
以前竟不知道我是这么记仇的人,会因为那晚的威胁产生这么强烈的情绪。
眼前的皇帝,就是上次拿刀威胁我写方案的人。
他看了我一眼,直接从我手中接过如焉,大吼了一声:“传御医!”
然后就是悉悉索索的人影晃动的声音,被皇帝抱在怀里的如焉一只手还紧紧抓住我的衣袖,我不得不跟着他们入了内殿。
“泽,如焉终于找到能陪如焉跳舞的人了。”如焉脸色不自然的潮红,如今在这夜明珠的光亮下看的甚为分明。她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拉着我的衣袖看着皇帝说。
皇帝的视线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了我,神情冷漠。
只瞟了我一眼视线就回到如焉身上,大声道:“以后不准再跳舞。”
嘴上说着狠话,但语气温柔,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我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也是温柔的。
看着他们之间这样温情脉脉的样子,我撇过头去,却看到如焉的小手已经放开我的衣袖,被皇帝握在手里揉搓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柔情依依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蓄满泪水,泫然欲泣。
皇帝见她一张小脸满是委屈的神色,深觉自己刚才太过刚硬,没顾及到她的感受,于是解释道:“小傻瓜,就为了这事把自己冻成这样?以后再不许这样,再有下次,以后再不准跳舞。爱跳舞没有错,但不照顾好自己就是最大的错,要挨罚的,以后还这不这样了?”说着用手捏了捏如焉的鼻子。
如焉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恩,以后不这样了,以后一定小心。”
这分明是一对深情的平民夫妻,男子刚中带柔,女子温柔如水,看着真让人羡慕。这一幕深深刺激了我的视觉,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我的夫?
此刻看着他情深的对着怀里的另一个女子,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既不是在乎,但也不是毫不在乎。
只是觉得奇怪,我的丈夫抱着他心爱的女人在我眼前上演深情的戏码,难道这就是后宫?
甩开那些杂乱的情绪,让青衣给我取了琴来。
那日从飞霜殿回来以后,皇帝命人赏赐了好些东西来,其中就有这把琴,是我唯一喜欢的东西。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身体里某些感觉却是很真实的,比如轻功,比如抚琴,比如作画,比如医术。不知道失忆前的我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既然失忆了,就当是重新活过吧,想那么多干什么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抬手,一缕缕清幽的琴声飘荡而出,忽然耳边传来一道似有若无的箫音,陪着我的这首旋律,或高或低,居然紧紧追随。
原来皇宫中还有我的知音,估计又是皇帝的哪一位妃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