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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上)

醒来时我正躺在床上,睁开双目的一瞬间,心口如同被针刺一般。看来与意识一同清醒过来的,还有痛楚。如果这是清醒的代价,我情愿一直沉睡下去,长眠不醒。

我挣扎着起身,四下里静悄悄的沉寂,是一间装饰素雅的屋子。我细细打量着,房内一应陈设摆放之物虽不甚点眼却也不是廉价之物,尤其是墙角几上的珐琅花瓶和紧挨着的山水字画,打眼望去竟丝毫不逊于我在清芷殿中见到的。

我怎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是哥哥带我来的么?我正暗自思忖着,房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

“姑娘,你醒了?”她走到桌前将手中的茶壶放下轻声说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哥哥呢?”我问道。

“姑娘先喝口水润润吧。”那侍女为我倒了杯茶,不待我再次发问便出门去了。

我虽不晓得救我的人的底细,此刻却并不十分惶恐。想必他们也无恶意,若是落到谋财害命之流的手里,我早已身首异地。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戒意便少了几分,端起茶盏放至唇边轻酌了一口。此茶茶香虽淡,入口却极为醇厚,并没有普通茶叶的生涩口感。青叶如花,宛立水中,伴着几分清苦味道,我心中的焦火总算是消下不少。

“琳儿,那姑娘醒了吗?”房外一个年轻男声问道。

“回公子的话,方才奴婢进去时姑娘刚醒,只是气色仍是不好。”

话音刚落,房门便再次打开,一个青年男子径直走了进来。我的目光在撞上他的双眸后,竟似被黏住一般,久久无法移开——那深渊静水似的眼波,于我而言委实是太熟悉了。

“哥哥……”我已无法再顾及其他,只是情不自禁将心中最热切的盼望叫了出来。那男子微微一愣,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惊讶之余甚至掺杂着几分欣喜,最后竟对我笑了起来。

我这才发觉出不对劲,因太过思念哥哥竟将旁人错看成了他,可那男子眉宇中的神色与哥哥实在太相似。我脸色大窘,连忙将目光移开,起身道:“小女子失礼了,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那男子此刻也回过神来,笑吟吟道:“无妨。方才府中的大夫来给姑娘瞧过了,他说姑娘脉虚细无力,且由于伤神过度引起了气滞郁结、气血两虚和心悸怔仲的症状,此刻实在不宜下地行走,更忌吹风。姑娘还是回去躺着吧,一应起居事宜,琳儿会打点好的。”

他话音未落,方才那个侍女已走了进来,施施然向我行了一个礼道:“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姑娘只管安心养伤便是。”这个叫琳儿的侍女眉清目秀,也是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主仆二人身着的皆为浅黄色衣饰,我昏倒之后,大抵是被眼前这个坜尘师所救。他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异常;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冠花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他的外表虽看似虽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也让人不敢小觑,难怪我方才会把他错认为是哥哥。

我打量着眼前二人和屋内陈设摆放,心知此处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居所。虽此刻并未瞧出什么不妥之处,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只是公子与我非亲非故,危难之际搭救于我已是莫大的恩惠,我与你们素不相识,留在此处多有不便,着实不敢再劳贵人费心了。”

琳儿闻言笑道:“姑娘如此说可见是不了解我们公子的。莫说是姑娘这般貌若天仙人见人爱的美人,便是随便一个人倒在街市上,我们公子也决不会见死不救的。”

男子对琳儿嗔怒道:“妮子不知何时起口舌竟也学得这样伶俐,越发爱贪嘴了!有这功夫还不快去看看给姑娘准备的膳食好了没有。”

见琳儿诺诺的退下了,男子转头对我赧然道:“姑娘别见怪,这丫头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今日也不知是怎的,让姑娘笑话了。”

我微微颔首:“公子言重了。不知公子是在何处发现了我?可有看见一个与我一起的巫药师?”

那男子微微皱眉:“两日前我在纥涧之东的边界发现了你,那时你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身旁并无你所说的巫药师。我见你身子似是不好,便将你带到这里。此处已是纥涧之中,这里正是我的一处府邸。在下幸远灏,素日遇到身处困境的人都会施以援手,因此在此地也有些名声,姑娘安心住下便是。如今纥涧并不太平,姑娘一个弱女子,又是病体残躯,孤身一人上路怕是会有危险。不妨先在我这养好了身子,到时我自会为姑娘准备盘缠设宴饯行,如何?”

的确,眼下我的身子并未好全,几日前又在纥涧之东杀了人,此刻贸然上路实非明智之举。不若在此处暂且落脚,待外面形势明朗再动身也不迟。

方才这位幸公子的话的确让我安心不少,便向他道:“幸公子古道热肠,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我想了想,复又说道:“诚如公子所言,眼下世道并不太平,公子怎还随随便便将外人带至自己府中,难道不怕惹祸上身吗?”

幸远灏闻言抚掌大笑:“若真如此,放眼望去这世上岂非尽是坏人了?再说以姑娘如此才貌,又怎会是坏人?可见在下看人的眼光并不差。”

我微微一笑,缓缓道:“幸公子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

幸远灏没料到我会如此说,略一迟疑,继而半带轻笑道:“姑娘这便是在说笑了。”

正在此时,琳儿的声音从房外传了进来:“公子,为姑娘准备的膳食已经好了。”

幸远灏朗声道:“端进来吧,我与这位姑娘一起用一些。”

不一会儿,几样清淡落胃的小菜和白粥便摆上了桌子。幸远灏对我说道:“因顾及姑娘还在病中,故饮食多以清淡为主,还望姑娘不嫌粗陋。”

我本没什么胃口,听他这样一说却无法拂了他的一片心意,只得举筷尝了一箸:“劳幸公子费心了。”

一碗粥还未喝完,一个侍从忽然闪进房来,附在幸远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人虽是一身侍从装扮,举动却极为干练利落,一年以来做刺客的直觉告诉我,此人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很可能是个灵术高强的灵术师。

幸远灏听他说完神色一凛,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起身向我抱歉到:“姑娘见谅,府中有些琐事需在下亲自料理,失陪了。”

我亦起身向他行了个礼,目送他们出去。我隐隐感觉到,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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