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刻的停留,乔装为朱府仆人的肖正,在得手之后,立刻拉开大门,消失在风雨中。
朱峰人头落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朱府内乱做一团,没有人再去管偷情的六夫人,哭喊声大作。
朱峰死了,他那些武艺高强的手下,自然不会再卖命去追捕杀手。有命赚的钱,要有命享才行。
朱峰的原配稳住了情绪,叫人把还在病中的大儿子请出来主持事宜。她知道必须尽快的稳定下来,否则朱峰的偌大家业,缺少了朱峰这唯一的强势人物,别说财产能否得以保全,他们一家人能否活下命来,都是一个问号。曾今的亲戚朋友,甚至下人都会成为觊觎财富,谋财害命的人。
那些都是后话。
肖正沿着既定的路线快步离开。此时已经临近午夜,又风大雨大,路上自然没有一个人,让肖正得以全力奔逃。
来到潮江边,准备泅渡回到外城家中,却发现江水猛涨,水势湍急。
正在着急的时候,突然发现江边一处缺口处,卡着一截圆木。
大喜过望的肖正,抱着那圆木,开始朝着对岸游去。
等到了对岸,肖正发现离他当初预想的登陆地点,足足差了好几里地。心中暗道侥幸,也深深的反思,没有将所有变数考虑完全。
倘若没有杀死朱峰,倘若有人追来,倘若没有那木头……
心中将整个事情反复的琢磨着,思考哪里出了问题,哪里可以改进,哪里有可取之处,肖正快步朝着家中奔去。
回到家中,洗过热水澡,肖正兴奋的情绪还没有平复下来。
“我动了那马蹄的马掌……我半夜麻翻了他的大儿子,把他放在冰块里……”
“在茶楼和学府内我有意识的接了一些话。他们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就唉声叹气,哎,我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他们说朱峰为人仗义,我就说他的手下总不至于一开始就如此胆大包天吧……”
“他竞争对手的东西自然是我偷的,他手下那么多,我随便找了几个缺钱了就扔在他们经过的路上,他们还没有搞清楚之前,就偷偷卖了一些,等到知道了那东西的来源,更是大张旗鼓的卖了……”
“青楼里对那官员下狠手的也是我,不过都是皮外伤,看起来很吓人,其实屁大点事都没有……”
“我偷了好几次他六夫人穿过的贴身衣服,放在院子里的花丛中,让那种花种草的仆人捡去。让他误以为是六夫人故意放的,让六夫人以为是那仆人专门偷的……几个来往,二人就好上了。”
“我模仿了和他同住人说话的声音,在今天夜里,偷偷躲在二夫人窗户外,自报家门向二夫人报告六夫人偷人的事情。二夫人和六夫人一直不对付,明争暗斗好多年。”
“朱峰在青楼等人,也是我假传的消息……”
“其实今晚从我去青楼传话开始,我就在找机会刺杀朱峰,一直没有找到,直到他回了家,遣退了左右,背对着我,心潮起伏,才给了我下手的机会……”
肖正兴致盎然的对老者说着,可老者却是一副很不感兴趣的表情。只有那前院的疯傻子,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偏着头,看着肖正,嘿嘿嘿直笑。
等肖正讲得差不多了,老者才一本正经的问道:“那六夫人好看吗?”
肖正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老者问话的意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老者又问:“你偷衣服一般是什么时候?”
肖正想了想:“她洗澡的时候,睡觉的时候。”
老者一副了然的表情:“哦,也就是她脱了衣服过后。恩,那倒是趁热。”
肖正终于听明白了老者话中的味道,重重的哼了一声:“这些点子还不是你出的!”
“啧啧,我只是说了个大概,完全是你深入执行的好。”老者不怀好意的笑着。
肖正无可奈何的回房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完全没有当初作为斥候,第一次杀人后的不良反应。倒不是因为杀得人多了,麻木了。而是那个时候,他不觉得对方该死,而朱峰,肖正觉得该死。
朱峰的死在听潮城内再一次掀起了热潮,到了人人皆谈论的地步。
听潮城官方,更是悬红缉拿杀手归案,只不过金额太少,吸引不了有实力的人去去追捕缉拿。
况且能杀掉朱峰,本来就代表着一种实力,不由得让人掂量掂量。
朱府几日内四分五裂。那些夫人们各有娘家,几天后就变成夫人们在各自娘家人的支持下,瓜分财产。
等到舆论慢慢平息之后,肖正才去割鹿门领赏钱。
还是那个老仆人,那个红衣女,那个乖巧侍女。
肖正并不能直接证明是他杀了朱峰,不过好在割鹿门也没做强制要求。
对于其他做任务的,有的人是直接拿回对方的人头,有的人是拿回对方的兵器,有的人则是留下自己的杀手数字,更多的则是跟割鹿门说清楚杀对方的过程,割鹿门统统认可。只要你接了杀对方的任务,然后对方死了,又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赏金就是你的了。
肖正敲门递上了杀手牌,那老者放他进入。然后通过杀手牌和信物在侍女那里验明了正身,那侍女简单了问了几个问题,肖正一一回答,就确认肖正完成任务了。
那侍女递给肖正千两银票:“老规矩,割鹿门分一半,剩下的给你凑了个整,刚好一千两。”
肖正心中乐不可支,看着印制精美的银票心里偷笑。面皮五文一碗,一两银子一千文,千两那就是百万文啊,可以称得上腰缠百万了,哈哈。
还好蒙了面,不然那侍女肯定能看出肖正憋得很辛苦。
“咳咳,你继续接吗?”那侍女打断了肖正的神游。
肖正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回答道:“这一次太累了,并且运气占了很大程度,所以我想休整好了再接下一个。”
心中却想着:“也许等我票子用完了就来,哈哈。”
那侍女微微一笑,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块正反面刻有小鹿的黑色木牌,递给了肖正。
老者对肖正说过,想要委托割鹿门杀人,可不是只要光有钱就可以,还需要割鹿令,不然门都进不了。
而这割鹿令,除了割鹿门不定期会放一些到江湖上,更多的则是杀手完成任务后获得。这割鹿令为江湖所追捧,甚至时常超出委托的价格。所以肖正得到的回报至少要在一千两上乘以个二。
肖正接过割鹿令,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中,老者正躺在藤椅上,前院那“疯子”躺在肖正的那张上,现在“疯子”已经不再害怕老者了。
肖正将那整十张,每张一百两的银票炫耀的摸了出来,在老者面前晃悠,憋了许久的笑意终于彻底解放开来:“看见没有,啧啧,一千两!一千两!”
说完霸气的摔在了老者旁边的石桌上。接着又摸出了那块割鹿令,同样晃了晃,然后像宝贝似的轻轻放在石桌上,压住了银票。
老者面色平静,眯着眼露出一个冷笑,仿佛嘲笑肖正没有见过世面。
接着缓缓起身,嘴里说道:“就这么点……”
老者才吐出四个字,就化作一阵风,将那银票和割鹿令拿到了手上,并迅速的放入了怀里,背对着肖正,淡定的慢慢朝屋里走去:“这钱呢,就暂时放爷爷这里,你还小,要知道成由节俭败由奢,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小小年纪,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不好。这钱爷爷给你存着,等你长大了给你娶媳妇用。”
老者动的时候,那“疯子”也猛的翻身落地,发现并没有发生什么,也就没有继续的动作,歪着头不解的看着这一老一少。当然,他的继续动作就是快速逃窜到前屋躲起来。
“你看你,反应还没有他迅速,什么时候你的行动走在你思考的前面,基本就真正算在武术领域登堂入室了……”老者边说边摇头边走进屋内,语气中还透露着一种装出的失望和落寞。
肖正咬牙切齿的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没有说什么,气冲冲的躺到了藤椅上,却又咧开嘴露出了笑容。
那疯子立刻就来到肖正身边给他摇晃椅子。
肖正看着一脸傻笑的“疯子”:“叫啥疯子,叫你傻子更为恰当。”
“嘿嘿嘿。”疯子看着肖正,继续傻笑。
“你说要是你恢复了神智后,重新成为一个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坏人,我该怎么办?叫老者杀了你?”肖正像是在对“疯子”说,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哎,我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如何去评判别人的是非对错……”杀朱峰他没有半点犹豫迟疑,可是那朱峰家眷们的哭喊声,却在这个时候在脑海中回荡起来。
肖正想起,义父惨遭陷害,他们这些家人,不也是无力且无助、甚至连哭喊都要憋着。
对肖正而言,杀人有国仇,比如徐卫两国的国战,他作为斥候参与其中;有私恨,比如肖正就想端下徐国君王的脑袋;还有现在的“职业”。小小年纪的他,就踏上了一条拿人性命的不归路……手上的血可以洗干净,可是心中、命中承担的血,又拿什么来洗?
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