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峰最近很不顺。
先是逼死情侣一事越传越广,尤其是在太学府内传得沸沸扬扬,让他颇为烦恼。太学府可是城主心中的宝贝疙瘩。近年来,太学府的人屡受提拔重用,隐约已经成为了听潮城内,除武官以外的所以势力的代表。对于想要往上面爬的朱峰,那些平民百姓哪怕在茶楼酒肆、在任何公开场合对着朱峰跳脚骂娘,他都不会在意半点。可军中高层和太学府,乃至听潮城城主要是对他有了坏的印象,那他的所有心血,大半辈子的努力,很可能就付之东流了。
针对此事,他甚至有些许的自得,觉得自己将此事处置得不错,一开始他也听到了一些褒扬之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了风向。
接着不顺的是,他虽然通过关系和钱财保下了那群出手打死人的喽啰,不过也明言不会再和他们产生半点关系,打发了一笔银两,一刀两断。并以此严令手下要低调行事。虽然手下给他惹了麻烦,可是他却不敢对他们过于严苛,毕竟他作为从底层出来的人,还需要这一群手下给他摇旗呐喊,给他出力卖命,万万不敢寒了他们的心,只可敲打,不可严惩,敲打后还得马上给点好处。
可就是这一群被严令低调行事手下,其中几人先是赌博输了钱,后又撞了大运,捡到了一袋金银器,发了笔横财。而那袋金银器恰好是另一位和朱峰暗暗较劲的武尉遗失的,并且那袋东西还来得不怎么干净,并且还是准备用于贿赂的。两个武尉平时在场面上还能做做样子,表现得客客气气。可两边的手下们相见就半点好脸色也没有,私下里早就打架扯皮无数次了。
知道是那武尉掉的,朱峰的手下欢喜不已,这是敌损己肥的大好事情啊。手下们不仅没有归还,还低价卖了,一群人大肆挥霍一空,生怕对方不知道东西是他们捡的、卖的、用的。更让对方受不了的是,朱峰的手下还到处宣扬这袋金银器是如何的不干净,将要做怎样不干净的事。
这笔账自然算在了朱峰头上,他才不会觉得朱峰的手下是捡的,明摆着就是偷的。所以对方开始动用一切力量,想方设法给朱峰下绊子,为报此一箭之仇。
朱峰手下那群人,得意洋洋到处挥霍不义之财时,在那烟柳温柔乡中,不知道怎么的,醉酒后和另一群人发生了群殴,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双方也互有伤残。打架斗殴、争风吃醋,在烟柳之地本来也是常事,甚至大家还引以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对方偏偏有一个是听潮城内主管户籍的文官。
天下一般,听潮城的文武两边也一直不对眼,一边说对方是莽夫,一边骂对方是废物。那文官伤得极重,本来没有表明身份,可在对殴中,却有人专门盯着他下手。对方将状告到了城主府,虽然城主府没有过问,可朱峰却是芒刺在背。
这还没有完,他那嚣张跋扈的三儿子在习武骑马之时,摔断了腿。老持稳重、颇有城府谋略的大儿子又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今夜雷电交加,下着大雨。心情十分烦躁的朱峰正在一座听潮城有数的青楼里独酌,他脸色阴沉。身边的两位青楼头牌小心的伺候着,而屋内两位,屋外两位的手下,也小心翼翼的,生怕撞到了他的枪头上。
朱峰心里盘算着,这些事其实都寻常,儿子感冒受伤,手下与人争风吃醋,和竞争对手发生摩擦近几年哪年不发生个三五件。可几件事接二连三的在这一个月内发生,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朱峰细细的思索着,想从这些事情中,找出联系来。难道有人在整自己?还是自己最近确实运气不好?
今夜的事也让他心头不爽,他好不容易和一个武校搭上了私人关系,一直冷淡的中间人,今夜突然约他前来吃喝玩乐,说增进感情,还暗示那武校可能前来。
可都等了一个时辰,却还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此时的雨,没有一点变小的迹象。朱峰突然特别惦记家中感染风寒的大儿子起来。朱峰的大儿子无论是性格还是处事风格都特别像自己,更有青出于蓝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心里暗暗骂道:“什么东西,要不是你背后站着武校,就你这窝囊废,值得我朱某人来增进感情?等哪天我成为了武校,就你这破烂玩意,哼……”
心中越想越是烦恼,摇了摇头,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一场秋雨一场寒,也许是心中烦闷,也许是天气转凉,朱峰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并且,今夜这酒不知怎么的,有点醉人。
楼梯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
朱峰以为是那爽约之人终于到来了,正要收起一脸的寒意,换上和煦的笑脸。心中却猛然觉得不对劲,因为来的是一个人,如果来的是等待之人,至少也应该有三两随从。
正在疑惑的朱峰,看见门被打开了,一个浑身湿透滴着水的小厮站在了门外,只见他身穿带有头套的宽大长袍。这样的长袍可以用来遮雨,不过面对这样的大雨就没有用处了。
只见他颤抖着弯腰拱手道:“老爷,不好了,家中出事了。”
在家中的朱峰威严无比,下人从不敢抬头看他正脸,与他对视。碰见他或和他说话之时都是埋着头。
朱峰顿时就觉得有一股火气,从心底直冲出来,那本就有两分醉意的脑袋,顿时就被点燃了。
只见朱峰将拿酒杯的手重重的拍在了桌上,桌子应声而碎,除了手中的酒杯依旧完好的拿在手中,桌子上的荤素碟盘皆洒落一地。
朱峰两眼通红,眉头紧皱,大声吼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几年的富贵荣华,身居高位,让本来出生贫寒的朱峰,渐渐养成了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气势。盛怒之下,更是气势凌人。
那满脸雨水,头发蓬乱的仆人,立刻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的用力磕头。
吼了一句的朱峰,心中怒火稍减,他知道生气容易坏事,他本就是一武夫,读书甚少,性格暴躁,他自己那是自己的致命缺陷,所以近年来很是注意养气的功夫。深吸一口气后,稍稍压下了心中的愤怒。
朱峰开口道:“说,家里怎么了?”并没有叫那仆人起身。
那仆人哆嗦着,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
“说。”朱峰看起来已经平静了很多,只是他自己才知道,这时的他才是最可怕的。
“老爷,二夫人,二夫人她,和六夫人打,打起来了。”那仆人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
“嗯?打架?她们打就打,犯得着如此惊慌?”朱峰心中石头缓缓下落,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怎么突然就暴怒起来,制怒,制怒!”并且有了打算,等回府后,一定要将这仆人收拾一番。
“老爷,不是那样的,您还是亲自回家看看吧。”那仆人依旧埋着头,着急的说道。
刚放下的石头,又堵在了心口。朱峰也听出了其中的难言之隐,就不再追问。起身将手中的酒杯扔在地上,也不管一屋的狼藉,径直往屋外走去。
路过那仆人的时候,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说一句话,直接下楼去了。
四个精干手下,紧紧的跟在他后面。那仆人低着头,小心的跟在了最后面。
出了青楼,便有轿夫候着,朱峰满脸铁青的说了一句:“回府。”
雨越发的大了,风、雷、电也跟着肆虐,好一出群魔乱舞。听潮城已经半个月没有下雨了,这场雨仿佛是要把积蓄已久的力量宣泄出来一般。
朱府灯火通明,不过被厚厚的雨幕压住了光线,显得朦朦胧胧。看见朱峰的轿子,候在门口的仆人立即打开了一扇大门。
下轿的朱峰挥手打掉了手下递近的雨伞,顶着雨朝着家中走去。他心中有些乱,不知道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二夫人和六夫人都免不了要承受他心中的怒火。
进了大门,朱峰看见有一男一女在院子雨中的地上,男的跪着,****着上身,瑟瑟发抖。女的垂头侧身坐着,身披一层薄纱。雨水打湿了那薄纱,将女子的线条勾勒的美丽诱人。
几个家丁手持木棍站在旁边,看样子是在看守着这两人。
再前面,堂屋里,一群夫人端着椅子坐着,或喝茶,或让丫鬟揉着肩膀,只是没有人说话,气氛显得凝重。
看见朱峰回来,堂屋的一群女人都站了起来,不过因为雨太大没有迎出屋来。
朱峰抬脚走了进去,眼前的一切已经太过明了。六夫人私通,被二夫人逮到了。
身边的手下,转身将大门上,关见到此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朱峰摆了摆手:“你们几个退下吧。”
他们和朱峰的家丁、仆人不一样,地位远高于前面两类人,在朱府内也有独立的院落。听到朱峰的命令,四人快步的离开了。
风大、雨大、雷声大,再加上眼前之事,让朱峰心中烦躁至极。皱着眉头,神情有些木然。站在大门的屋檐下,脑中快速的思考着,怎样处置,怎么应对,怎么将影响降到最低……
心乱如麻的朱峰,正要再往前行,却突然感到一瞬即逝的疼痛,紧接着视线发生旋转,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脚,看见了背后那个报信的仆人,看见了地上的六夫人,看见了那红纱。
接着,整个世界都红了,耳边传来了杂乱的惊呼,不过一瞬间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