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的二人并没有开始修炼,前院藏着的那人,是敌是友没弄明白之前,自然不敢冒险。
二人从后院的水井中打了几桶水,冲洗了后院的地板,冲洗了自己,整个后院和自己都凉快了下来。又从屋里翻出了两张靠背藤椅,一老一少,就这样慵懒的躺在藤椅上,享受着习习凉风,望着那无边秋月。
前院的那人,在月光下露出了大致的样貌。蓬松凌乱的长发,遮住了脸的大部分,也几乎盖住了那双野兽般的赤红色眼睛。肮脏破烂的衣服不蔽身体,不过他毫不在意,就那样袒胸露乳,在前院的地上躺着。身边是倾倒在地,空空如许的酒壶;还有个咬了一口就被丢弃一边的水果;以及散落在旁的鸡鸭骨架。
没有人监视,老者和肖正都放松了很多。老者先打破了夜的静谧:“孙子,咏几句诗来爷爷听听,要有秋月的。”
肖正还不怎么习惯这样的老者,每次都要转一个湾,才能反应过来老者要表达的意思。老者刚才在路上开的玩笑,肖正仍然心有余悸。
望着那郎朗皓月,肖正低声缓缓咏道:“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有兄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有兄皆分散,无家问死生。”老者重复的一遍:“哎,这样的诗句,你以后还是少读少念一些好。换一首,换一首。”
肖正略一思索:“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嗯,不错,这样的可以,男欢女爱什么的,最好了。你看,今天的那个白衣公子,多帅气。周围的那些小女娃子,眼睛都看直了。”老者还没“放过”失态的肖正。
“你话真是越来越多。”肖正不满的抗议道:“还背不背?”
老者舒心的笑着说:“背背背,要背差不多的。”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听着肖正的背咏,老者随意的用手指敲打着藤椅的扶手。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明月明年何处看。”老者重复了几遍,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背了吧。”
肖正果然就不背了,悄声问了句:“前屋那个?……”
“你打不过他,他打不过我。你不要去惹他,他很,很不平静,不知道是练功走火入魔,还是受了伤。”老者已经闭上了双眼,手指仍旧敲打着扶手。又慢悠悠的来了一句:“情人怨遥夜后面一句是啥?”
“滚!”肖正起身回屋去了。
“不孝子孙,不孝子孙啊。”老者一边摇着头,一边念叨着,也回屋了。
留下了一地如水的月光,和月光中还在摇晃的两个藤椅。
就在肖正和老者起身的瞬间,躺在前院地上打着呼噜的那人,猛的睁开了眼睛,有如实质的杀意扩散开来。不过那杀意瞬间又消失不见,只见他翻了个身,用手枕在了侧躺的头下,呼噜声依旧。
感受到他的杀意,肖正不由得运转起《枯木真经》,凝神戒备。
老者随即打断了他:“你打不过他,提前运转内力也没用。他打不过我,就算突袭冲到我面前,我也能杀了他。关键你要知道,当你运转内力的时候,是最容易暴露的时候。还有,你运转内力,会被当做一种挑衅。”
肖正随即平静下来。
老者又说:“嗯,不错,孺子可教。明天前院就交给你打扫了。”说完就躺倒在了床上。
留下了黑暗中,无语无力的肖正,久久的站在原地。
待肖正睡熟,老者又开始了额外的修炼,一手覆于肖正天灵穴,将内力缓缓的输入肖正体内。老者的内力如水流一般,冲刷着肖正那细小脆弱的经脉,一遍一遍的滋养、扩张,也带动着肖正的内衣加速的运转着。
当老者运起内力的时候,前院那人再一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他起身后,站在前后院相隔的墙边,犹豫又困惑,喉咙还不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墙的另一边,老者已将状态调整到极致,只要那人敢踏入后院一步,老者就会将他当场格杀。
那人在墙边徘徊了一阵,又悻悻的回到了庭院中,摇了摇空空的酒壶,四周张望了一下,揉了揉肚子,接着躺下睡觉。
第二日清晨,老者早早起身,在后院吐纳修行《枯木真经》。待肖正起床后,老者笑着说:“看来以后我们得自己煮饭了,前屋那个一看就是白吃白喝的主。”
肖正不解道:“为什么我们要供他白吃白喝?”
“哎,你没发现他多半也是苦命人?”老者竭力表现出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的样子来。
看得肖正又是一番恶寒。他心里逐渐觉得老者可能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或许就是浪荡人,只是练习了《枯木真经》才让他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其实,我是觉得他武艺不错,或许将来哪一天能助我们一臂之力。”老者心里默默的说。
“一直以来都是你弄吃的,我可什么都不会。”肖正做着最后的抵制和努力,其实他也知道,如果老者真要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除开远在徐国的义兄肖木和几个守寡的嫂嫂,这老者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不过他没有问老者到底是谁,一开始是没有心情问,到后来则是没有必要问了。他是他的爷爷,他是他的孙子,就是这样。
二人同去街上买了大米、蔬菜、鱼肉、作料等食材,又带了许多熟食回来。
老者回家就进厨房收拾去了,肖正就去打扫前屋,随便把熟食带过去。
肖正怀着又忐忑又好奇的心情来到了前屋,看见了地上的一片狼藉,却没有看见那个人,闭眼感受,发现他躲在一间厢房的楼上。
肖正将熟食摆在了堂屋的桌子上,打扫完毕后,退回到后院去了。那野兽一样的人,看见肖正离开,抵不住堂屋熟食的诱惑,小心翼翼的从厢房里低着头,岣嵝着身子,边爬边走的来到了堂屋里,抓起食物,逃似的回到了厢房里。
二人用过早饭,开始商量起今后的打算来。
“咋们这样坐吃山空容易遭人怀疑,你得去找点事做,去赚钱。”老者打开了话匣子,语重心长的对肖正说。
“你咋不出去找事赚钱?”肖正反问道。
老者假装摸了摸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爷爷我可是古稀之年了呀,身边也不好,咳咳,怎么出去找事,出去不是找死吗?”
肖正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下心中的恶心感。
“要不去‘力’府看看?我还是有点力气的。”肖正提议道。
老者摇了摇头:“你这么瘦,结果到体力活的地方,比那些年长强壮的人力气还大,耐力还好……”略微停顿:“你最好还是到太学府去。”说话间掏出了昨天去太学府领的方位图:“你看,太学府内的学院这么多,你可以随便选一个,当然,前提是你考得上。”
“去和那些****一起比谁更傻吗?”肖正无比反感的回答道。
老者收起了嬉皮笑脸,严肃的对肖正说:“你怎么可以因为那几个人,就摸黑整个太学府?那几个人不好,所以整个太学府就不好,所以整个听潮城就不好,所以全天下就不好,是这个意思?”
“天下本来就不好!”肖正大声回了一句,扭过了头,不再看老者。
老者沉默了一会:“你义父和你义兄都倍加推崇这个太学府,说它不拘一格降人才,说他没有过多的条款忌讳,是一个真正做学问的地方,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是跨时代的产物。”
又过了一会,老者接着说:“你再考虑下吧,如果你还是不想去,我们再看其它的。”
听见老者的话,肖正点点头同意了:“可是太学府发的那点也不够我们两个,我们三个用,还是得另外找点什么事做。”
“再说吧,你先进了太学府再说。你准备选什么科目?”老者追问道。
“兵法。”似乎早有答案的肖正,脱口而出,又补充道:“纵横也可以。”
老者摇了摇头:“如今正逢乱世,你如果学兵法,学纵横,很容易崭露头角被徐卫两国发现。你必须得选择一个不那么显眼的学科,农田水利、工程建设、天文地理都可以。”
肖正皱了皱眉,倒不是抵触,而是他不知道这些学科到底是个啥。他翻了翻摆在桌面上的太学府方位图,目光落在了“经世济民”和“经济”上。
“要不,学这个经济?”肖正问道。
“经济?”老者拿过方位图,翻看了背面关于经济学科的介绍,似乎挺有意思,“可以,学好了,可以赚很多钱。”
肖正鄙夷的看着老者:“你还需要赚钱?你赚钱来有什么用。你要看上了哪家的东西,直接去拿不就可以了。”
老者露出了一脸的不好意思:“胡说。”却又想不到驳斥的话,于是扯开了话题:“你看这经济,经世济民,那可是赚整个天下的钱。”
“是为整个天下赚钱!”肖正纠正道。
“哦,要不去试试?”老者提议道。
“试试就试试。”肖正一手按在方位图上,把这个事情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