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火烧样的云光,忽而突破天外之混沌,出现在了雷火罡风层。
自不用说,这片稍显惶急的云光,正是红云显化。
红云虽以巧思,得了第八道鸿蒙紫气,但既然道祖有言,这一道鸿蒙紫气,乃是变数而非定数,自就说明,变或由他起,鸿蒙紫气之造化,却并非定由他得。说白了,就是这道鸿蒙紫气,还可以易主,可以易主,自就有大能抢夺。
红云得鸿蒙紫气,乃是主动施为,既然到手,断不可能舍弃,故他虽然明知,紫霄宫无数大能,已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却还是下定了决心,要拼死搏上一搏。
说来说去,虽是生天难逃,但相较起来,毕竟成圣之可能,其实更为渺茫,故赌上一线之生机,以求一道可助成圣的鸿蒙紫气,其实严格说来,还是十分划算。
红云虽行事孤僻,却还知道事关重大,杀劫重重,自己惹上的麻烦,却不能拖镇元子下水,故而得到鸿蒙紫气,他立时便拜过道祖,也未与镇元子打招呼,径自就离开了紫霄宫。
他乃是洪荒第一片火烧云得道,火烧云乃是疾云,故由此先天之根脚,他也领悟出一脉道法,曰“云影天光”,云光一动,即达十三万里之外,乃是洪荒有数的神行法门。
红云便是仗了云光道法,才横穿天外混沌,未被其他大能追上。
却说雷火罡风层,一经红云那云光闯入,却就立时狂暴起来!
气机所衍,阴阳所应,无量雷火罡风,一时间,俱朝红云攒聚而去。
但红云却是不管不顾,任雷火罡风交相攻伐,只一心向九天投落。
眼看未及多久,红云便要穿越九天界障,却就在这时,身后漫天雷火罡风,忽而被层层迫开,一只难以形容的巨爪,挟无以伦比之威势,铺天盖地,向他云光抓了过来。
红云大惊,这巨爪来势之快,竟是比云光,还要再快三分。
他见势不能向前,便只好云光一转,闪了开去。
那巨爪却也不慢,随即一翻,又抓向了云光。
红云因云光道法,比那巨爪来势,总是要慢三分,故为防遭其抓上,只能忽左忽右,来回躲避,如此便在九天界障之间,一追一逃,周旋了起来,却是再难脱身。
这时,弥罗的第二元神,却是就赶到了。
这第二元神,虽是与镇元子,同时出的紫霄宫,但其空间道法,却是悟自弥纶法舟,一息二十四万里,比镇元子快过太多,故而反倒先赶了过来。
赶到九天界障,第二元神便潜于虚空,作壁上观起来。
稍停,红云终于有些不耐,云光一闪,便主动显出身形,连讥带讽道:“究竟是何方道友,与我红云做对,如此藏头露尾,不怕惹人耻笑吗?”
其实早在巨爪一现,他就已然认出,暗中出手的是鲲鹏道人!
他与鲲鹏道人,却是有一点过节,所以才故作不知,出言挤兑。
红云也是想明白,既走不了,还不如当面对敌,遁法他不如鲲鹏,其他未见得就弱。
雷火罡风之中,一对羽翼,如垂天之云,稍显即逝。
继而,一个墨绿道袍目光阴鸷的老者,徐徐自虚空降落。
“北海鲲鹏,见过红云道友。”
其实,第二元神也猜到是鲲鹏,毕竟他出紫霄宫也早,而且他的天鹏纵横法,双翼一展,即是十八里万之遥,比云影天光之法,还要更快三分,自很容易追上红云。
红云见是鲲鹏,故作不解道:“道友与我,虽以往有些不快,但那点小过节,以鲲鹏道友之胸怀,想必早已是遗忘。今日却又是为何,道友为难起我来?”
鲲鹏道人皮笑肉不笑道:“红云道友,何必明知故问?道祖最后一道鸿蒙紫气,虽是被你施巧弄到了手中,但此物关乎成圣机缘,在座同道莫不垂涎,道友已成众矢之的,莫非还真以为早走一刻,就能护住鸿蒙紫气,凭此证道混元不成?”
红云失笑道:“此话虽是不假,但道友既知,那鸿蒙紫气谁得,谁便是众矢之的,又何苦妄生贪念,自己也来趟这浑水?莫非道友便有信心,护住鸿蒙紫气不成?”
鲲鹏道人哂道:“我自有我的道理,只是不需向道友分说。”
红云叹口气道:“道友说来说去,还不是自恃神通,觉得我红云可欺!不过,我红云的鸿蒙紫气,断不会舍给他人,道友若想强夺,这便动手吧......”
鲲鹏道人眸光一凝,便道:“你既不识时务,那也只好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便大手一伸,隔数里之遥,抓向了红云。
这一抓之势,却就封锁了虚空,雷火罡风俱不得落。
红云看鲲鹏出手,便知他道行虽与己相若,一身法力之浑厚,却实为自己不及,不过他也未慌乱,元神一动,便将自己的九九散魄葫芦,当场祭使了出来。
只见一个尺许高的红葫芦,突地从红云顶门升出,当空一转,便葫芦口朝向鲲鹏,吹出了一股黯红色的怪风。那风里卷着雾,雾中藏着砂,所到之处,只呼啦啦一冲,就破开虚空无形之桎梏,冲到了鲲鹏道人面前。
这红葫芦,乃是玄天葫芦藤所结,故炼为先天灵宝,便是极品级数。
因弥罗也有个蓝葫芦,与这红葫芦同源而出,第二元神自就尤为关注。
红云这红葫芦,内藏九九散魄红砂,一经动用,便结雾而出,借风藏形,专坏元神,任是大罗金仙,只要中了这砂,三花立消,五气立闭,魂魄立散,端是厉害之极。
弥罗这第二元神,也惧这散魄红砂,故又遁出数十里,远远观望。
虽然红云灵宝厉害,但鲲鹏乃有数大能,又岂会稍弱!
待那黯红怪风,眼看就吹上身,便见鲲鹏道人脑后,忽而升起一面三角灵旗,当空一展,便垂落八十一道黑光,彼此交联,淼淼漾动,将身形牢牢护了住。
鲲鹏这面三角灵旗,名曰“玄元控水旗”,是一件上品的先天灵宝。
据准提道人所说,遍数洪荒同类的先天灵宝,这玄元控水旗,也仅在先天五方旗之下,尤其单论控水之能,实是比冥河道人那面北方皂朱修罗旗,还要更强一筹。
八十一道黑光,实就是八十一种真水所化,鲲鹏凭此真水连环,消弭罡风,消融雾煞,消磨九九散魄红砂,一时间,倒也不落下风。
不过,红云动用九九散魄葫芦,只是要抢下一点先机,却并非为了与鲲鹏争胜,故趁散魄红砂围住鲲鹏,他便元神一动,云光一闪,顷刻穿越界障,出现在九天之上。
九天之上,诸般元力恍惚自然,共成一气,氤氤氲氲,乃是阳合之清气。
云光一现,待要再闪,却就有两口剑器,斜刺里杀出,截断了云光去路。
红云一见那两口剑器,就心知不好,这是冥河道人出手了。
他八百年前去过阴山一趟,当时恰从一位道友口中,得知了冥河道人的根底,故一见杀出来的,是元屠、阿鼻两口先天剑器,自就立时明白,是这位出身血海的大能到了。
这显是冥河道人,趁他与鲲鹏周旋,赶在前面做了布置。
红云见势不妙,便催动九九散魄葫芦,与元屠、阿鼻两口剑器,杀成了一团。
这时,一身玄纹血袍的冥河道人,才缓缓现出身形。
“红云,交出鸿蒙紫气,你可自去,否则,便随我到血海作客吧......”
红云却毫不理会冥河,专注操控散魄葫芦,与元屠、阿鼻两剑往来攻杀。
他那九九散魄红砂,其实十分阴毒,一般的先天剑器,只怕稍稍一触,就会被红砂所污,折损不少灵性,但可惜的是,这元屠、阿鼻两口剑器,乃是冥河道人的伴生灵宝,同样孕育自幽冥血海,乃是洪荒有数的凶物,自不惧被散魄红砂所污。
罡风大作,一对垂云之翼,稍展即收。
却是鲲鹏道人,也追了上来。
红云正叫苦不迭,就见周遭虚空,又泛出层层涟漪。
随即,竟接二连三,又有数十大能,现出了身形。
这般阵仗,红云看了,心头更是一凉。
他立就知道,除非交出鸿蒙紫气,否则自己,绝无可能脱身。
再说冥河道人,虽他心中有数,即便自己道法更为高深,实力更为强横,却也绝无可能,三五刻间,就拿下同样大罗巅峰道行的红云,故在此期间,另有其他大能赶至,实也未出意料,但话虽如此,毕集鸿蒙紫气只有一道,参与争抢的大能越多,局面自然也就越难把握,故他眼见得鲲鹏之外,又有数十位大能现身,难免也心急起来。
这一心急,他却就再顾不得隐藏压箱底的手段。
只见九天之上,一杆皂面朱纹的三角灵旗,遮天蔽日显化了出来,而后舒卷不定的旗面,朝无量的散魄红砂一压,便就没入虚空,消散了任何形迹。
继而,就见虚空之中,一层层的浓郁血光,忽而凭空淌了出来。
血光如浪,方圆数百里内,层涌层生,眨眼就泛滥成一片血海。
这正是冥河道人,以北方皂朱修罗旗,布下了一座血海大阵!
血海一现,红云处身其中,立时就感受到了危机。
虽红葫芦悬于脑后,喷吐无量散魄红砂,应付元屠、阿鼻两剑之外,暂时还能看护住他,但他却也明显感知到,血海正一层一层,消磨着他身周的散魄红砂。
九九散魄红砂,若是消磨殆尽,他当然必无幸理。
红云感受到危机,诸位旁观的大能,却也看出不妙来。
冥河道人那血海,数百里泛滥开来,却是也将他们,俱都迫在了远处。
如此一来,那道鸿蒙紫气若是现形,因有血海大阵隔阻,自然只会落到冥河手上。
相较而言,冥河却就比红云,要难惹得多!
尤其“血海不枯,冥河不死”之说,洪荒已是有所流传,若此说为真,那鸿蒙紫气要是落到冥河手上,只怕还真就只能徒劳兴叹,再奈何不得了。
这时,虚空又连番异动,却是数百位大能,陆续又赶到现场。
弥罗也在其中,只是早敛去行迹,故而没被察觉。
本尊既到,自然那第二元神,便被他收了回来。
弥罗一看现场情势,忍不住就摇了摇头。
如此险恶之局面,除非红云,肯将鸿蒙紫气主动相让,否则即算镇元子赶来,他也是必死无疑。鸿钧交待自己,切不可多事,但只是红云遭劫,自己作壁上观,或还说得过去,若与自己有传法之恩的镇元子,稍停赶来,被红云拖下水,也卷入危难之局,难道自己还能眼睁睁看着镇元子,也随红云赴死吗?
有所为,有所不为。
看来该多事时,还是要多事的。
弥罗刚有所决定,场上忽而就生了变故。
却是鲲鹏道人,眼见红云已是不支,再顾不得其他,将身一摇,便化作一头垂云金鹏,羽翼一扇,便生出一道接天连地的羊角罡风,霎时便将冥河道人以皂朱修罗旗显化出来的一片血海,搅得是支离破碎,阵不成阵。
这倒并非是说,先天五方旗之一的皂朱修罗旗,竟如此之不济,不堪鲲鹏道人羽翼一击,而是这皂朱修罗旗,实是只有在幽冥血海,才能发挥出最大威能,这时在九天之上,显化出来的血海,不过才数百里方圆,自当不得鲲鹏羽翼一击。
而鲲鹏道人,显化垂云金鹏真身,双翼展开,足有数千里之阔,其羽翼一击,威能之大,却也不下于极品的先天灵宝,血海禁受不住,自也不算意外。
需知冥河道人的皂朱修罗旗,虽是位居先天十大灵宝之列,那鲲鹏道人的两相鲲鹏真身,却也是先天十大异兽之属,而先天十大灵宝与先天十大异兽,层次实也差相仿佛。
值得一提的是,非但两相鲲鹏本身,位列先天十大异兽,其两相垂云金鹏、覆海冥鲲的任一相,却也在先天十大异兽之列,故等若鲲鹏道人以一身,兼有了三种根脚。
冥河道人血海被毁,虽是心中暗恨,却丝毫也未慌乱,他收起皂朱修罗旗,便将十二品业火莲台,当场祭使了出来。十二品业火莲台,堪称防御之至宝,只要他脚踩莲台,先就立于了不败,故便有鲲鹏道人相扰,他也是无所畏惧。
鲲鹏介入场中,虽看似疏解了红云的压力,但实际上,他阻挡冥河的同时,也在全力抢攻红云,故而红云的状况,反而更为糟糕了些。
这等情形,围观的诸位大能,也都看得分明。
眼看红云便要坚持不住,他们自也蠢蠢欲动起来。
也不知谁先出手,忽而就十几件先天灵宝,乱纷纷砸向了场中,而此例一开,自然其他大能,也就全无顾忌,道法、神通、灵宝,五光十色,铺天盖地,也跟着砸了过去。
这等威势,便是冥河、鲲鹏看了,也是大惊失色,立时就躲了开去。
红云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便顶着九九散魄葫芦,硬挨了十几件先天灵宝的攻击,趁铺天盖地更为猛烈的攻击,还未轰落下来,他刚要竭尽所能,施展云光道法逃脱,却就不经意看见,满脸悲愤的镇元子,在数百位大能中间,倏忽显现出了身形,而镇元子才一现身,却就有数十位大能,脸上露出鬼祟喜色,朝他围了过去!
见此情形,红云微微一怔,继而一股怒气,便直冲天灵!
眼见五光十色的道法、神通、灵宝,就将砸落下来,他却临时改换法门,元神逆运,精血逆催,霎时出现在那几位鬼祟大能身旁,将自己元神、道身、真身,齐齐引爆了开来!
“轰——”,无量虚空,立成齑粉。
一声难以形容的爆响,随即震彻九天!
在场的大能无论远近,俱被无以伦比的伟力,霎时掀飞了数百里远,而唯独离红云最近的几位大能,却满脸惊愕恐惧,随那惊天动地的爆响,湮灭在了虚空乱流之中。
便在这时,一道氤氲紫气,当空闪了一闪,倏忽消失得无影无踪。
陡地,一面魔旗,遮天蔽日,招展了开来。
旗面四部神鬼,逐一跳落虚空。
弥罗莫名叹了口气,在目眦俱裂的镇元子身边,徐徐现出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