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水晶宫,弥罗便回了陷空岛。
到得岛上,他元神稍一转,一切大事小事,却就已然尽知。
小波澜虽是难免,但还不值得弥罗过问。
陷空岛在这南海,有十大护道君坐镇,自能压服一切异动。
需知,火鸦、赤猿等十大护法道君,乃是弥罗以己之神念,合魔旗先天神魂,先生成一副完整元魂,再夺舍先天蛮兽,终才造就出来的先天生灵,等若是先天根脚不凡之外,还承袭了他一身道法,毕生所悟。
十大道君修炼九易升玄法,俱无一例外,将肉身升玄到了大罗金仙层次,且各炼有三五十种九易真身,实力在洪荒天地,已算是排得上号,再加上先天五族道兵,岛上还有一千三百多位,这等实力摆在南海,自然足可镇压一切异变。
当然,小事免不了会有。
南海一热闹,自难免会有不开眼的,找上门来生事。
实际此刻岛上,就还拘了几头南海真龙。
那几头真龙,却是三百年前,带了不少虾兵蟹将,自不量力,想要夺占陷空岛,才遭火鸦道君,反掌之间,就给打出原型,锁上琵琶骨,拘起来做了苦役。
那些个虾兵蟹将,也是一样,被留在了陷空岛上,各居溪涧,打理山野间各种杂务,倒也因祸得福,得一些造化,三五十年不到,虾头蟹脑之类的特征,就一一都褪掉了。
弥罗察知此情,莫名失笑。
而今四海之龙族,已再非是当初,统领洪荒的五灵之族了。
不过话说回来,若龙族能识时务,起码招不来大祸。
岛上诸事,井井有条,无需弥罗理会。
他挑个时间,便将玉京仙府,安放了下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一座赫赫仙府,当空幻化,朝陷空岛上一落,却就随势就形,为此一仙岛,再又平添了十几处胜境,宝殿琉璃,道院清幽,一楼一阁,自显玲珑,一亭一台,别生妙韵。
弥罗喜不自胜,贪看多时,才进到中元宫观,静心潜修。
中元宫观,宛若云端之城,又称“玉京仙阙”。
弥罗却是有幸,做了这仙阙之主。
悠悠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已过千年。
这一日,弥罗静坐之中,忽觉妙不可言一股气机,自天外混沌生发,直落九天,扰动自己元神,稍一推算,他才恍而觉之,竟是天外混沌中的紫霄宫,已到了重开之日。
道祖至圣,也即师尊鸿钧,第二次讲道之期,却是就要到了。
与紫霄宫有缘法者,俱是洪荒有数大能,俱为先天神魔之属,虽鸿钧三千年前,第一次紫霄宫讲道,所讲只及大罗金仙层次,但凡属听道者,却也都所获良多,当此二讲在即之际,自想也不用想,必先前那三千大罗,谁也不肯错过。
紫霄宫二讲,十之八九,会提及混元之秘!
若真如此,对弥罗而言,却就恰是为他指明了未来道路。
九易升玄法窥入混元,虽才仅得一点玄奥,离证得混元金仙道果,还差了难以想象的距离,但比起《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一悟三千年,竟是丝毫未有进境,始终离窥入混元,还隔薄薄一层界障,自是让兼修的肉身道法,反客为主,超过了根基道法的道行。
若此次紫霄宫之行,能借由鸿钧讲道,得悟混元之秘,使得兼修肉身元神的根基道法,随后也能更上层楼,突破至混元层次,自然便算导偏为正,重回了修炼之正途。
应该说,九易升玄法并非不好,只是在弥罗而言,主修此法的话,就偏离了修行根基。
他已改换道身,故此刻之先天道体,已算真身而再非道身,因此具真身,得纳琅轩玉树道妙,故即便斩出灵根真形,元神、真身、道法三者,先天也还是一统,根基牢不可拔。
除非大动手脚,将《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改造为一脉肉身道法,如此因元神、真身、道法,皆应周天,仍算是先天一统,才能由偏转正,改换肉身道法,为修行之根基。
九易升玄法的层次,虽不算低,但撼动原有根基,却还无此能力。
弥罗再不拖延,直接遁破虚空,出现在了天外混沌。
陷空岛自有十大护法打理,他也无需另作交待。
能以弥纶法舟,直入天外混沌,却是因他肉身道行,已窥入了混元之境。
由此看,九易升玄法便是修偏,也并非就没有好处。
弥罗已算快,但还有许多大能,动身比他还早。
天外混沌之中,可见无数大能之士,或以灵宝护身,或以道法开路,瑞气丛丛,烟霞簇簇,络绎不绝于途,当真可谓各施手段,各显其能。
当然,第一次讲道,紫霄宫座次已定,早到或晚到,只要不迟到,其实就误不了事,但诸位大能,潜修三千年来,道法各有进境,自然趁此机会,难免就想显露一番,生怕平而静
之,会遭了同道看轻。
虚名说无用,却也有用。
毕竟俱是洪荒大能,俱有不凡道行,自谁也不想,泯然与众人。
凡属生灵,自便有欲望,便是真修,也无能免俗。
若真修无欲无求,那矢志修行,却又所谓何来?
弥罗不想张扬,但他一现身,却就知道,自己却是低调不得。
天外混沌广大,然而数以百计大能,却无论身处远近,都将目光转向了他。
数百道目光,意味也是繁杂,羡慕、嫉恨、疑惑、叹服,不一而足。
弥罗立时明白,这是先前在紫霄宫,鸿钧点名师徒名分,才招致来的反应。
既是道祖至圣之弟子,他自就不能,弱了此一名头。
弥罗一摆手,便将弥纶法舟,显化出了真形,当百余位大能之面,拔身弦首之上,拨转三面弧帆,招引无穷元力,拖曳瑞气千条,一路碾压混沌乱流,驶向了紫霄宫所在。
待见眼前之混沌,神乎其神,显现出一座古朴道宫,紫气氤氲,霞光万道,撑开了一方虚空,他才收起弥纶法舟,身形挪移,一步来到了紫霄宫外。
紫霄宫此次再开,可就再没有道童,分列在门前迎客。
昊天、瑶池既有缘听道,自是谁也不能,再以宫中道童来视之。
弥罗心有所悟,脚下不停,三步两步就进了殿中。
此刻大殿之中,已有千余位大能,先一步抵达。
很明显,这是还未等紫霄宫开,他们就先到了天外混沌。
弥罗对转向自己的目光,视而不见,施施然就到了云台之前。
云台前的七个蒲团,这时却都还空着,而他也注意到,本该在第二排席地而坐的太一、帝俊、羲和、常羲、伏羲、冥河、鲲鹏、镇元子、红云等一干大能,此时也还未到。
莫非道行越深,修为越高,便愈是故意,要来得晚些?
似乎上次讲道,座次定下的同时,也划分出了阶层。
当然,弥罗虽是后知后觉,对此却也浑不在意。
他嘿然一笑,便坐上第七蒲团,自顾自元神内照,参悟起了道法。
不知过去多久,弥罗恍惚之中,忽而听到一声磬响。
他睁开双目,便见鸿钧道祖,已盘坐在了云台之上。
昊天、瑶池,依然道童打扮,分立于左右。
弥罗目光往左一扫,果见三清、女娲、接引、准提,已然在各自蒲团上安坐,而第二排的太一、帝俊、羲和、常羲、伏羲、冥河、鲲鹏、镇元子、红云等十余位大能,自也席地而坐,一个不差,都赶来了紫霄宫听道。
这些大能,便没注意到他,被目光一扫,自也生出了感应。
除了女娲,对弥罗不作理会,其余大能无一例外,对他也是颔首示意。
“道友,这次何来太早?”
元始、准提,几乎在同时,传声问道。
弥罗莞尔,刚要作答,就听昊天言道:“道祖当面,不得喧哗。”
元神传音,自不会喧哗,不过确实,并不得体。
弥罗立时正襟危坐,目光转向了云台。
却见昊天、瑶池,俱是目光含笑,显然骨子里,对能喝他一句,很有些得意。
云台上,鸿钧嘴角微扬了扬,忽而目光扫过大殿,言道:“此为第二次讲道,同样以三千年为期。上次讲道,吾所讲,尽为大罗之修,三千年过去,想尔等之根基,已是扎得牢固,故此次讲道,吾便要讲混元之秘。混元之秘,晦涩难明,尔等听道之时,自该更为专注,否则,机缘一旦错过,连带也会影响到,下一次听道之成效......”
说到最后,他却是不经意,又看了弥罗一眼。
弥罗自然知道,这是师尊在警示自己,切莫分心他顾。
说罢,鸿钧便阖目启齿,正式讲起道来。
此次讲道,相较于上一次,情形又自不同。
同样是《黄庭》三千卷,鸿钧此番讲起来,可就非仅是音调语速有异,而是便连话语也分辨不清,只剩了一种靡靡霍霍的模糊声响,而且便连那声响,似也更有了魔性,一入耳元神不由自主,便会将心意剥离,元神随之趋于沸腾,偏心意,竟似要趋于死寂。
这种情形下,能保持清醒,已是极为不易,想有所悟,自更难上加难。
几乎霎时之间,在座三千大能,便有半数神智昏沉,已然不知身处何地。
当中最为平静的,还要属三清、女娲、接引、准提和弥罗。
他们还好,各占下了一个蒲团。
那绝非凡物的蒲团,待到这时,却又显现出另一种的玄奥。
虽靡靡霍霍的讲道声入耳,也是会将弥罗的心意,从他元神中剥离,继而无主之元神,便趋于沸腾,而无寄托之心意,便趋于死寂,但他座下的蒲团,却也在同时,会生发一种气息,玄之又玄,令死寂心意与沸腾元神,始终还维系了一种联系,故其间种种元神之变,自就浮显在了心意之中,他自就多多少少,能得到一些体悟。
当然,也并非是没有蒲团,便将一无所悟。
除了蒲团,以先天灵宝应对,似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至少太一、帝俊、镇元子、冥河,看起来还算轻松,混沌钟、河图洛书、地书、十二品毁灭黑莲,或为先天三大至宝之一,或在先天十大灵宝之列,俱是奇光隐烁,高悬于脑后,借了这等先天灵宝,联系心意与元神,却也是恍而有悟。
当然,羲和、常羲、伏羲、鲲鹏、红云,以及另有超过千数的大能,也是身怀各种先天灵宝,故即便讲道之声,靡靡霍霍,他们勉强还听得下去,但在座大能三千,手上并无先天灵宝的,却更不在少数,这些人却就显而易见,几乎等若是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