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元子果无虚言,将自身法门及经验,巨细无遗,传授给了弥罗。
弥罗原本打算,也另寻一法门,传授给镇元子,算是以为交换,但仔细一想,又打消了念头。镇元子胸怀坦荡,能与之论交,却是再好不过,如此倒不若,干脆省下法门,承镇元子一个更大的人情,以此作为由头,反而有利于来往,增进彼此关系。
五庄观院落不少,镇元子给弥罗,也安排了一座。
弥罗自此,便安心留在五庄观,修法炼道,只待哪日功成。
正如镇元子所言,这一改换道身以为真身的法门,虽然只是小道,却必要花水磨功夫,悟彻灵根之道妙,才能以道身纳真身之灵,将灵根之真形斩出。
正常来讲,以灵根化形,自然真灵存于灵根,而非道身,故此先天道体,便也只是道法所成,而不关乎根基。将存于灵根之真灵,纳入道身之内,这便是改换了根基,此时便斩出灵根真形,自也与根基无伤。
虽还是水磨功夫,但在弥罗,确实耗费的时间,比预期要更少一些。
原因很简单,他以琅轩玉树化形,元神、肉身、道法先天统一,这也即意味着,琅轩玉树内蕴之道妙,实则先天上,他道身本就含有,而且因道法之故,早已是深悉,因此悟彻灵根道妙这一层的功夫,他却是可以省了,只需调适好道身、真身,就能斩出灵根真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转眼在五庄观,弥罗已然待足了三百年。
三百年过去,他调适道身、真身,终于臻至了足可割裂的无恙火候。
镇元子也是认为,弥罗有此火候,已随时可斩出灵根真形。
不过,当他做足准备,打算一鼓作气自斩灵根之际,偏这时五庄观中,又来了一人。
此位非是别个,正是道场在子午岭火云宫的那位先天大能红云。
留居五庄观修法炼道三百年,与镇元子闲谈也算不少,其间自然提及过红云。
毫无疑问,镇元子与红云,确是一对好友。
当然,其间由言辞语意,弥罗自也体会出了,两人相交甚好的缘由。
说来不足为奇,乃是秉性使然,继续追溯起来,或又关乎根脚及道法。
镇元子坦荡沉稳,红云机变乖僻,如此一稳一变,一沉一乖,本就恰是互补,互为先天秉性之阴阳两面,而恰镇元子化形之后,游历洪荒,与北海那位鲲鹏道人,起过一次不小纷争,当时又是巧得红云无心之助,才终而摆脱。
有秉性之互补,又有因果之牵扯,自然两人结交,交情会越发越厚。
这正如世间所见,往往一对挚友,行为大相径庭,秉性南辕北辙,看似不该结交,却偏就两人的感情,还远超一般朋友。
同类相斥,异类相吸,世情很多时候,就是如此奇妙。
秉性虽是相异,但相异的秉性,正如道之阴阳,又恰是相成相生。
在紫霄宫听道之时,因那一袭红衣,红云给弥罗留下的印象,还颇为深刻。
或有些偏见,但他观察红云,得出的结论,却是最好能敬而远之。
之所以这样,不是说他看不上红云,其实他反倒认为,红云颇有魅力,只是再有魅力,红云一望而知,并非很容易相处,故做个点头之交可以,再走近一些,却就是自找麻烦。
在五庄观见到红云,弥罗也是秉持如此态度。
虽镇元子从旁使力,想促成他和红云,也成好友至交,但正如他所料,红云当面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有够漫不经心,他自然也不会听从镇元子所劝,认为红云秉性如此,确就可以包容体谅,实话实话,虽然应该包容体谅,但徒惹麻烦的事,他自是不肯做的。
其实看得不来,弥罗的行礼如仪,红云毫不在乎。
当然,该有的礼节,红云也没落下,只是神情态度,明显就很敷衍。
这一点,弥罗倒是很欣赏。
特立独行,自行其是,很容易招人讨厌,但在红云做来,却是一派洒脱。
因此就很可惜,往往互相欣赏的人,却未必相处得来。
红云此来五庄观,并非访友,而是确有要事。
紫霄宫一别,他回火云宫潜心悟道,三百年下来,非但将一身道法根基,从头梳理了一遍,更因所悟良多,不经意发现,自己那道场火云宫,竟还另蕴藏有一些玄奥。
原来那火云宫,竟凭空衍生一道气脉,与子午岭仙山地脉,莫名勾连在了一起。
其中玄奥,他参悟不来,遂想邀镇元子前往,共同参研。
道场之秘,论理不该说于人前,但因镇元子认弥罗为友,红云便也没刻意瞒他。
好友相邀,镇元子自是要去,不过还须等弥罗功成,斩出灵根真形。
于是,待第二日子午之交,在镇元子、红云见证之下,弥罗便在五庄观山门之前,元神散入肉身窍穴,与琅轩玉树道妙合一,正式施展起法门。
只见他周遭之气机,先是随道身血肉、筋骨、窍穴,周而复始不停震颤,继而随那震颤之频率,显而易见加快,气机竟而由内而外,一点一点迸裂了开来,几乎是肉眼可见,在气机笼罩之虚空,如玉之濒碎,石之将崩,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隙缝。
待那些散碎的缝隙,如纠缠一团的乱麻,终而充斥虚空,弥罗体内,忽而传出“咯吱咯吱”的连绵脆响,先是弱不可闻,短短几个刹那,就壮大为了震耳欲聋。
万寿山之上,霎时风云变色。
恰当此时,“轰”一声闷响,弥罗周遭,气机整个崩碎!
玄之又玄,一株玉树,就从破碎的虚空中,显出了万丈真形!
弥罗长笑而起,略一招手,那玉树便由大化小,托在了他手掌之上。
镇元子喜道:“可喜可贺!弥罗道友三百年炼法,终而今日功成!”
红云目光闪烁,又是好奇,又是惊异,却也拱手相贺。
弥罗郑重其事,对镇元子施礼道:“若非镇元道友,不以弥罗冒昧,欣而传授法门,这玉树真形,我道行再高,也是难能斩出,故今日首当要谢的,即是道友传法之谊。”
俱为洪荒大能,恩以为谊,才算恰当。
谢礼虽诚,镇元子却不肯受,哈哈一笑,便闪开了身形。
弥罗炼法有成,五庄观这里,自就不宜再留。
于是,三人就在山门之前作别。
镇元子与红云,结伴去了火云宫,而弥罗遁破虚空,却又去了不周山。
算算与三清之约,眨眼即到,他自毫无必要,再折返南海一趟。
此行之目的,原本是要谈法论道,但此刻,却又多出一个。
琅轩玉树真形斩出,虽是已失道妙,再不能牵引地脉,将万般之元力,俱纯化为混沌元力,但此灵根真形,三百六十五枚符叶,上应周天,自还可以另派一番用场。
人生果树失却戊土道妙,所结之人参果,仍是最顶级的先天灵粹,虽琅轩玉树无果可结,但以之为先天灵材,整株拿来炼宝,自也是洪荒罕有,独一无二。
在弥罗来看,这也是琅轩玉树之根性使然。
此琅轩玉树,虽位列先天三大异种灵根,但与风雷仙杏、人参果树不同,一失道妙,真形所余价值,除了聊有胜无的,还是先天少见灵材,真正值得一提的,就只剩了上应周天之形。而其形上应周天,是整体而言,折枝桠以炼宝,自无其用,是故在此时洪荒,先天灵材遍地之情形下,将万丈之玉树,整体炼为一宝,才算是最为合适。
玉树三百六十五枚符叶,下应周天之窍穴,上应周天之主星,如此自然而然,肉身窍穴用之不上,炼宝之思路,就要朝周天星斗去想。
具体思路,弥罗实际已有,只是还不算成熟。
三清炼宝之手段,比他高妙不知多少,自然此去玉虚宫,要好好请教一番。
不周山昆仑丘,玉虚宫已撤去法阵,竟也与五庄观一般,完整显现于洪荒。
弥罗啧啧称奇,直接上前,叩响了山门。
旋即,老子、元始、通天联袂而出,稍作寒暄,便将他迎入了琉璃宝殿。
谈法论道,玉树炼宝,须臾就过去一千多年。
千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弥罗身在玉虚宫,收获自然不少。
擒玄一脉道法,他推演愈发圆满之外,于元磁一系道法,也仅剩了微末一点,就能一体贯通,以先天之星斗运变,来印证后天元磁之妙理。
当然,以琅轩玉树炼宝,得三清之助,在此期间,他也炼出了一个雏形。
之所以说是雏形,却是因为,还差最后一层火候,才能圆满。
差的这一层火候,并非是灵宝有缺,而是还有一些材料,非得日后才能补齐。
虽是如此,因此宝先天禁制,已然彻底生成,故虽为雏形,级数已是早定。
先天禁制三十六重,自毫无疑问,乃是上品的先天灵宝。
此宝,弥罗命之曰“周天斗柄”。
这周天斗柄,炼制思路,可说十分之奇特。
琅轩玉树虽失道妙,但三百六十五枚符叶,天生天成,上应周天主星,故弥罗便取了周天星斗,三百六十五颗主星,各一缕的星斗本源,先一一对应,炼入三百六十枚符叶,继而又从九天都篆秘魔旗中,挑选三百六十五神魂,分割神念,与之相合,使其元魂完整,并将元磁道法传下,而后也一一对应,寄生在了符叶之上。
这几步完成,他又以元磁道法,作为炼宝之根基法门,熔炼了整株玉树。
如此,一株尺许高星光闪耀的奇形宝树,就算炼制成型。
这奇形宝树,即为周天斗柄。
说其为雏形,是因为弥罗元磁道法,还差最后一点,才能一体贯通,因此十方法界书元磁法界之内,先前所练之周天星斗及其本源,暂时还有其用,故只能先自周天主星,各抽取一缕本源,炼入琅轩玉树,待弥罗彻悟元磁道法,那时将周天星斗,无论主星副星,以及各自本源,一并与琅轩玉树熔炼,那时上品灵宝周天斗柄,才算真正意义上炼成。
待周天斗柄真正炼成,符叶与主星合一,内有灵神寄托,外有副星环绕,一招一展,一举一动,上可应周天星斗之变,下可引周天星斗之力,而心神动念,又可周天合一,聚生无穷元磁伟力,那样才算名副其实,能执周天之权柄。
当然,周天斗柄一成,元磁法界自是就空了。
不过弥罗也早有打算,准备采集山体陆块,参照星空宇宙之元磁脉理,另外在元磁法界里,炼制一些星球,而非洪荒之星斗。以合黎浮土立下地脉,勾连元气,类如祖星一样的星球,只要炼制一个雏形,应该就能受元磁牵引,自动演化至完全。
祖星大小的星球,考虑到虚空存在,应该元磁法界,只能装下十来颗,由于法界自有界限,可以约束星空,故星球虽是少了些,也无需担心会散掉。如此,若还想元磁法界里,能够繁衍生灵,剩下唯一的难题就是,到哪里找个太阳来。
对弥罗而言,这样的元磁法界,实际比先前,还更有其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