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骑士？“男爵听到青年凯尔的名号时目光一闪，从未听说过对方，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辉耀大牧首的儿子，竟然就是这个年轻人。
光明教会是埃尔多安大陆上的唯一宗教，宣扬唯一真神，赫拉利特的荣光。
众所周知，教皇座下有三大牧首，替他管理三大教区，在其余诸国的教区中，牧首的地位就相当于王国卿相，但凡有重大事宜，各国都会邀请他们出席，曾几何时，甚至连诸王的王位继承人都需要得到教皇加冕才称得上为正统。
辉耀牧首，正是整个东境教区的执掌人，总管文莱王国和耀辉帝国的所有教会事宜。
但比较讽刺的是，这位牧首是辉耀的帝国人出身，他的居所和办公点也正在辉耀帝国王都的圣贝丽大教堂。
装腔作势的帝国人···
看着眼前的牧首之子，男爵将眼中的不屑隐藏起来，保持一位领主和长者的风度，向凯尔伸出手。
”欢迎来到红枫城，我是这里的领主，罗威·琼斯。“
”初次见面。“青年的应对不卑不亢，从容自若的握住男爵的手摇了摇，”就像大主祭所说，家父正是辉耀大牧首。“
”我这次奉圣座之命，带着我的部队前来支援。“
男爵收回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您的部队？“
”恕我直言，从这里到辉耀帝国至少要经过三天的路程，且不说要经过两国边境，没有我的批准，您的部队是怎么到这里的？“
”呃——“凯尔神色中出现些许尴尬，摸摸鼻尖，”事实上，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我之前正在文莱的永东港游历，拜访一位朋友，神谕降临后临时被任命参加这次任务。“
”好吧，很合理的解释。“男爵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对教会这般草率的举动有些不满，简直是胡闹！
”请问您对于和兽人作战的自信又从何而来？“
”教会的藏书室中有关于兽人的记载，对那些家伙的作战方式和特点都有涵盖，我在来的路上就专门研究过。“
”那我就试目以待了。“男爵失去了继续谈话的耐心。
他实在不明白教会那些人是怎么想的，给他派来一个愣头青来加入这场可能爆发的战争中。
大牧首的儿子？要知道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教会一手遮天的时代了，他们这些封臣宣誓效忠的是文莱的国王，奥古斯汀·哈克，英雄奥杜因的后代，对教会的迎合更多只是表面上的戏码。
东境至高王，”天选之主“艾伯特·费恩在反对教会的神权时曾留下一句话，被史料记载。
”让神的权杖归于神国，人间的荣耀归于王国。“
数百年前掀起的反神运动虽然失败，但还是留下了一些影响，委实说王国真正的高层们和教会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就是因为国王陛下对教会一直有种排斥的态度。
男爵本人虽然和罗德大主祭是好友，但两人是在年轻时结交，更多的是一种私人关系，对于教会他也并不感冒，投资建教堂也是卖了老友的面子。
男爵不再多想，转向罗德大主祭，”老朋友，应对兽人，我需要你的帮助。“
”没有问题，两百名圣武士，六十名灰袍牧师随时待命。“罗德笑道，让自己的老朋友放心，目光扫过男爵掩盖不住的黑眼圈，语气关切，”你也要好好休息，调整状态。“
”谢谢你的关心。“男爵对大主祭道别，”但我必须离开了，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
”随便你。“罗德耸肩，低声开口，”不跟你侄子打个招呼再走？“
”不了。“男爵摇头，”替我关注他就好。“
说完，他和大主祭拥抱一下，转身离开，等在一旁的辛西娅也跟了上去。
经过塔尔和贝伦身边时，男爵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一脸不安的贝伦。
”不好意思，领主大人！我不知道——“
”该道歉的是我，你不用害怕。“男爵拍拍贝伦的肩，”之前是我太激动了，这孩子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他目光落在塔尔身上，看他在这寒冷的秋夜仍是一身单薄的衬衣，便在辛西娅及其他人惊讶的目光中，将身上的毛皮大衣脱下，轻轻盖在塔尔身上，让他不会着凉。
”谢谢您，我正发愁找不到给塔尔避寒的衣物！“
贝伦被男爵的举动感动得不轻，觉得领主大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是个关心领民的好人，之前对他的警惕和不快转瞬间就烟消云散。
”恕我冒昧，你和这个孩子···打算在哪里落脚？“男爵开口道。
”我姑妈在城西开了家磨坊，她自己一个人住，还有很多空房间。“单纯的青年毫无防备之心，”我打算带着塔尔去她那儿住。“
”是么，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用马车送你们一程。“
”啊？这···这就不用了，您真是太善良了···“
这下连贝伦都有些不适应男爵的热情，推脱一番后，只是收下了男爵递过来的雨伞，看着他和那个漂亮的大姐姐走出教堂，贝伦不由轻声感慨，”领主大人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回头看向塔尔，少年无神的目光落在眼中时，贝伦也不由有些心疼，自己这个从小跟着他玩的弟弟，虽然有点瘦弱，但他的眼睛里总是蕴藏着光芒，充满了朝气和活力，可现在····目光落在塔尔手中紧攥的两样东西上，贝伦又想起了那个总是喜欢弹他脑门的老人，神色黯淡。
他和艾文离开镇子后，在半路听到警钟长鸣，还看到了镇上燃起的火光，半路折返回去时，在小镇远处的树林里发现了塔尔，他当时就是这副双目无神的样子，手里紧握着短刀”獠牙“和一枚铜质徽章，直到被他们带回红枫城时，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就像是和外界封闭了一样，不会对他们的沟通做出任何反应。
可怜的小家伙，贝仑有些自责，天知道在塔尔被发现之前，他在那个阴暗湿冷的树林里经历了什么，如果当时他坚持带老艾斯他们走，或许塔尔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想再呆在这里，用毛皮大衣把少年裹着抱起来，贝伦和艾文打过招呼，就打着雨伞离开教堂，将马匹留在教堂那里，他径直朝姑妈家走去。
走在下着大雨的街道上，贝伦抱紧了怀里的少年，他们两个就是霜木镇最后的幸存者了，塔尔以后就要和他相互依靠着生活下去了。
”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他低声对塔尔说道，又像是给自己打气。
”我发誓。“
···············
行进的马车中，男爵顶着女管家的目光打开怀表，平静的问道：”你已经看了我二十分钟，我脸上有东西么？“
”请原谅，大人。“辛西娅神色有些怪异，”您今晚的表现，实在是····太，太奇怪了。“
”我都要怀疑您是不是换了个人。“
”奇怪？“男爵眉毛一挑，”关心体恤自己的领地子民，这不是我一贯的作风么。“
【这种话用来骗谁啊！】辛西娅脸上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心里却在疯狂腹诽，【你简直就要把眼珠子安在那孩子身上了！从进教堂后就一直盯着人家，还有那种不寻常的举动，和平时的作风完全不一样啊！】
”大人···“犹豫片刻，辛西娅还是开口道：”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毕竟突然见到流落在外的血脉，对您来说算是个惊喜···“
男爵眼角抽动，额上鼓起几道青筋，”谁说那孩子是我的私生子啊！“
察觉到自己情绪又有些激动，男爵轻咳一声，”那孩子只是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我怀疑是他的子嗣，所以没有控制住情绪。“
辛西娅显然没有相信这个回答，但这时马车停下，已经回到男爵的宅邸，罗威男爵跳下马车，辛西娅紧随其后，两人径直走进大门，他们走时没有惊动佣人，此时大厅中一片黑暗，男爵将雨伞随手搁在客厅的壁炉旁，上了二楼，打开卧室房门就要进去。
”大人。“
”嗯？“
男爵从卧室里探出身子，辛西娅站在楼梯上看着他，手中提着那盏风灯。
”如果真是您的朋友，我很好奇，是什么朋友的子嗣会让您这样激动？“
男爵沉默一瞬后，缓缓开口。
”那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啊···“
感受到男爵语气中那不似作伪的怀念和深情，辛西娅沉默片刻，弯腰行礼。
”我知道了，如果有什么事，我就在楼下。“
”祝您晚安。“
看着女管家转身走下楼梯，男爵关上卧室房门，一下子滑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喉咙里发出带着几分癫狂的低笑，但随即又变成压抑的抽泣声。
”终于····找到了···“
”你他娘····那么多年没死···怎么现在突然就死了呢····“
”感谢神明···那个孩子还活着·······这是洗净我罪孽的唯一机会··”
”雪莉啊····“
他跪在地板上，面前的墙壁上是一副肖像画，身着戎装的战士身背长弓，手持两柄战斧，驱动战马奔驰，背景是一片血腥的战场，战士很年轻，英气逼人，灰褐色眼眸中透着锐利锋芒。
曾经来男爵卧室造访的罗德大主祭一直以为，这个青年就是男爵本人，而画中人所处的战场就是四十年前文莱公国与辉耀帝国间爆发的萨恩河之战。
那场战役是三年南北战争的终结之战，北方军团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将辉耀帝国的贵族联军击退，直逼王城脚下，后来教会出面调和，辉耀王室，艾德里安家族，在金色蔷薇旗帜的见证下，和身负战锤的白熊家族，北地君王家族签订和平条约，宣布和平相处，永不再战，共同遵循唯一真神，光明之主的意愿，在宽阔险急的萨恩河上共同修建一座大桥作为和平的象征。
罗威也正是在南北战役中从一介平民崛起，凭借作战勇猛立下军功，战后被封为男爵，但他此时却仰望着画中人的面容，神色狰狞，愧疚，自责，悔恨和恐惧，糅合在他苍老的脸上。
”我欠你的···我应得的···我···“男爵再也说不下去，两手捂住面颊，跪伏在地上。
”主啊····饶恕我···“
·······················
雨还在下，窗外雨声纷纷。
”你们这儿的雨天可真让人难受。“凯尔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幕。”我现在很怀念辉耀的阳光。“
”辉耀的雨天更多。“艾文看着这个在自己房间里的家伙，”你们的王都帕罗尼可是被称为雨都。“
”不说这个。“凯尔神情高涨，”你叔叔似乎不太相信我？他当时那个语气。“
”我怎么觉得你还挺高兴？“艾文斜眼看他，
”那样我就没机会上阵作战了呀。“凯尔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其实我还不想来的，都是我那个老爹逼的，说要让我增加些功绩，将来好继承他的职位。“
”我叔叔参加过南北战役。“艾文解释道，”不但是对你，他对所有辉耀人都看不顺眼。“
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头疼，艾文在心里悄悄补充一句。
凯尔哦了一声，不置可否，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起来。
”虽然那大叔总是板着个脸，但他身边的侍女倒是个美人啊！不如给我介绍介绍？“
”辛西娅？“艾文眉毛一挑，那个扳倒叔叔最大的障碍啊······
”如果你喜欢，可以去试试，虽然你从来都只会耍嘴上功夫。“
”王都里很多姑娘喜欢我，我只是不好选择。“凯尔故作无奈的叹口气，”毕竟她们都是那么优秀，选择一个，就会伤害其他女孩。“
”我怎么忍心？“
对凯尔的这番话，艾文只是嗤之一笑，他了解自己这个在圣城认识的朋友，相貌英俊，家世非凡，大把姑娘都喜欢他，堪称随时随地都能遇到艳遇的男人，然而这家伙看似滥情，实则专一的很，对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有着极高的要求，从来都只是口上花花，和那些女孩看似亲密，其实从未发生过其他的关系。
”我说。“凯尔突然开口，”那小家伙是谁？“
看艾文没有反应过来，他补充道：”就是那个和另一个家伙在一起的小家伙，叫什么····塔尔？“
”你叔叔好像很重视他。“
凯尔眼前又出现那个长椅上的少年，浑身都被雨水湿透，衬衣下裸露的大片肌肤，还有那双细长的小腿，精致的容貌，比他在王都剧院里见过的那些女演员都要好看，第一眼看到时他还以为是个女孩。
”怎么····你换口味了？“艾文诧异，”原来你好这一口，难怪你一直没有喜欢的女孩。“
”嘿···“出乎艾文意料，凯尔淡淡一笑，”只要脸蛋好看，我倒是不介意哦，再说那孩子还挺不错的。“
”你····“艾文先是浑身一寒，但随即神色就沉下来。
”如果是这样，我奉劝你离他远一点。“
”这孩子不是你能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