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为难,希望楚漓漓能大喝一声叫我们别胡闹,找人要紧,可是她却像看好戏似的一动不动。我真害怕进花楼,倒不是说我有多讨厌里面的人,而是我有种根深蒂固的抵触。
幸好,这时从里面出来个男人,这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睡眼朦胧的,显然是在里面过得夜。他穿着军服,看样子是个兵痞,走路飘飘忽忽,一下子就把门口几个女人撞得人仰马翻,就连孟巧巧也未能幸免。我没想到她那么深的功夫也扑倒了,不过她面向着我,这一扑正好扑进了我的怀里。
“你没事吧?”我问她。我看见她耳朵红到了耳根,就连脖子也红了。
孟巧巧站稳,转回身恼羞成怒,“那个不开眼的撞得本小姐?”
兵痞骂骂咧咧地把身边的女人们一把推开,站起来,鼻孔朝前,瞪起眼睛,“老子撞的你,你待如何?”
孟巧巧显然不是个能受气的人,她什么话也不说就劈出一掌,那兵痞虽然本能地用胳膊挡住,人却倒飞出去,把刚起身的几个女人又撞得七零八落,鬼哭狼嚎。倒底是上过战场的,兵痞虽然功夫不济,却一点也不示弱,他大吼了一声弹起来,顺势抽刀就砍。
我们身边的人被吓得连连后退,我不由得也退了几步,这兵痞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摄人心魄,我想这种气质就是杀气吧!只有经历过战火硝烟,血腥厮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才会有的气质。
孟巧巧毫不畏惧,她几个闪身躲过兵痞来势凶猛的攻击,然后又以极快的两招制服了对手。那兵痞虽说杀气腾腾,招招凶狠,但他遇见的毕竟是一个练气高手,不是单靠这些就能战胜的。
兵痞仰倒在地上,孟巧巧踩着他的胸膛。一个喘着粗气仍不服气,一个冷笑着得意洋洋。
“我今天就挖了你一双眼睛,一是罚你走路不看,二是罚你目中无人”,孟巧巧说着从一个惊魂不定的女人头上拔来一根发钗,银制的发钗发出闪闪光亮,她握着银钗徐徐靠近兵痞的眼睛。
兵痞的臂膀显然都已脱臼,软趴趴地动不了,他把脸转到那个方向,银钗就跟在那个方向,他的意志正在被恐惧一点点,一丝丝地消磨!这才是孟巧巧要做的,挖不挖对手的眼睛其实是次要的,她主要的目的就是让兵痞的精神崩溃,在他的心里形成一个阴影。此,即是杀人诛心!
我一开始以为兵痞的杀气最是骇人,现在才发现孟巧巧的心机更是恐怖!
“求你”,兵痞终于崩溃,眼里露出害怕的神色。
“什么人在此闹事?”突然有个粗重的声音喊了一声。
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的人群自动退避开一条路,一个身着轻便铠甲的将军从这条路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队士兵,士兵们呼喝着把人群推开。
“哪来的大胆匪徒,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朝廷士兵?”将军留着络腮胡子,把嘴巴遮的严严实实,所以他说话时只能看见胡子在动,当然那双寒芒闪闪的小眼睛最是威严。
孟巧巧一点也不为所动,反而重重一脚把兵痞踢得昏了过去,“就是姑奶奶我!你要怎么样?”
将军瞬间被气得暴跳起来,哇呀呀地叫着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拔出了腰上的剑,“你这刁女,真是胆大包天!”说话间,他已准备出手。
此时,又有人说话了,正是一直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的楚漓漓,她说,“将军且慢。”
那将军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楚漓漓亮出来的腰牌,冷笑道,“原来是铁云衙门的人,难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当街虐打士兵。”
“将军,此事事出有因,只因你那手下撞倒我的朋友还出言不逊,才会闹成现在的样子”,楚漓漓说,她的态度柔和,似想大事化小。
“就算是我的手下不对,你们也可以将他扭送到衙门或者军营,自有法度军纪制裁他,你们有何权利当街羞辱他?”将军大叫道,“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兄弟们将他们拿下!”
楚漓漓没来得及再说话,十几个士兵就挥舞长枪,呀呀叫喊着杀了过来。秦慕云第一时间跳到了我的跟前,他知道我虽然会咒术,但是一点武功也不懂,一旦被近身只能坐以待毙。
果然,有两个士兵直接杀向了我,显然他们从我的书生装扮就看出在我们这四个人中我是最弱的,我正是他们立功的好对象。但是,他们却不知,我身边的秦慕云会成为他们的噩梦。
秦慕云也不拔自己的剑,他只是挡在我的面前,眼睁睁地看着杀来的敌人。可是,那两位来势熊熊的士兵却用自己的长枪敲在了对方头上,而不是我们。于是,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两个士兵哇哇叫喊着冲来,中途却挥枪砸自己的同伴,然后二人双双倒地。
围观的路人见打起了架,自然四处奔散,一时间街上就乱了套,地摊收摊,店铺关门。
战场里,未使出全力的楚漓漓和将军打得难解难分,秦慕云一次次击退前赴后继的士兵,而孟巧巧这位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则这儿骚扰一下,那儿骚扰一下,玩的不亦乐乎。他们三个一个个都是高手,并不出杀手,最多将人打昏,所以这场仗看起来轰轰烈烈,其实并不惨烈。
“你们干什么呢?!”突然有人大喝,“都给我住手!”
闲来无事的我望向喊话的人,那是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人,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和皱眉的样子很有特点,使人一眼就能记住。在中年人的身边,站着一位与他齐高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大眼淡眉,身形消瘦,五官虽然端正却眼窝深陷,显得有些阴沉。
随着这声大喝,络腮胡子将军收拢士兵来到中年人面前,端端正正抬手行了个军礼,“将军!”
“怎么回事?”
“这些匪人当街虐打士兵。”
中年将军问我们,“你们是何人?因何闹事。”
“在下铁云衙门楚漓漓”,楚漓漓也行了个礼,然后又将刚才的事原原本本如实地说了一遍。
那将军瞪了一眼络腮胡,“刘营官,你就是这么带兵的?是你允许他睡花楼的?”
络腮胡低着头,冷汗直流,说不出话。
“带着他们回去自行领罪!”中年将军说。
刘营官连忙让人抬着那些昏迷不醒的人,灰头土脸地走了。
“楚捕快,我早对你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位女中豪杰”,中年将军一改刚才威严的表情,笑着说。
楚漓漓谦虚了两句,问道,“不知将军是?”
中年人笑了笑说,“在下司南将军,郑玉成。”
一听到“司南将军”这四个字,楚漓漓、秦慕云、孟巧巧全都肃然行礼,只有我傻站着。后来我才知道,“司南将军”是个极大的官。
朝廷的正规编制里一共有六路大军,分别是驻守四方边疆的东南西北四路军,以及拱卫京城的外御林军和内御林军。内外御林军由皇上直接指挥,四路大军则由四位大将军管控,而管控南方军的便是是司南将军。当然,有的时候这四位将军常常被架空,因为在他们的上面还有军机内阁,以及主持军机内阁的丞相,而他们又长驻京城,所以那些边疆现管的大将也往往不听他们的话。更糟糕的是,当今朝廷党争激烈,派系林立,朝政不稳,有权有势的人都在招揽自己的势力,就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不过,只要朝廷一天不倒,在表面上他们仍是统御万军的大将军,而只要他们还是大将军,一句话就能让芝麻绿豆大小的营官人头落地,不管他是那个军队营官。
铁云衙门不在军队序列,严格的来说他们应由内政内阁管制的,但因为是由皇上直接设置成立,所以隐隐地有像是超然于朝廷体制之外的存在。所以,很多时候,就连军队里的人也要惧铁云衙门几分,因为他们直接向皇上负责。
“这三位也是铁云衙门的人吗?”司南将军问道。
“他们”,楚漓漓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是在下的朋友。”
“喔?”郑玉成温和地笑了笑,“看来也都是一表人才,身手不凡啊,不如介绍我认识认识?”
“小女子听风阁孟巧巧”,孟巧巧微笑着答道,此时的她看起来和刚才派若两人,刚才她上蹿下跳,而现在真是文雅的不能更文雅了。
我看见郑玉成身边的年轻人眼睛亮了亮,颇有深意地看了孟巧巧一眼。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百晓生的徒弟呀!失敬失敬。”
“小民秦慕云”,秦慕云道。
“身怀御物奇术,前途不可限量。”郑将军赞道。
“小民林白”,我说。郑玉成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楚捕快是为了同事来此地的?”郑玉成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人道,声音微弱的好像随时会断线。
“正是”,楚漓漓道,“难道这位公子知道他们的下落?”
“本王来这儿,也是为了他们!”年轻人道。
听到他自称“本王”,我们都惊呆了。
郑玉成忽然道,“诶呀!丰玉王恕罪,末将只顾得结交这些少年侠士了”,然后,他面向我们,郑重道,“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皇上的十一子——丰玉王。”
我们自然急忙拜见,我心里却知这位丰玉王一开始并不想表明身份,只是突然又想了,把郑玉成弄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