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虽然只是京口的一座酒楼,但是接待的贵客却一点也不比京城的大酒楼少。
醉仙楼二楼临街的包厢里,坐着六个人,除了我、楚漓漓、秦慕云、孟巧巧外,还有丰玉王和司南将军郑玉成。酒菜很快就铺满了桌子,外面也响起了丝竹声。这时,最后一道菜端了进来,端菜的和前面那几位一样,也是一位美丽的姑娘。这位脸蛋红扑扑地姑娘,欠了欠身,把刚放下的菜介绍了一遍,然后才退出去。
我看见楚漓漓一直注意着丰玉王,她想问对方是否知道杜重山的下落,可偏偏丰玉王又变得沉默不语,注意力有时候是在窗外,有时候是在手里的酒杯,就是看不见她的焦急。
“前些日子,皇上收到密报,说京口有莽族奸细,命我来此调查”,丰玉王缓缓开口,声音依然那么微弱,“可是你们铁云衙门的人突然插手打草惊蛇,把我要抓的人给惊走了,所以我就抓了他。”
楚漓漓嚯地站起,看样子杜重山在她心里有很重要的位置。
“他说他叫赵冷鹰”,丰玉王说。
“他在哪里?”楚漓漓寒声问。
“去,把那小子带到这儿来”,丰玉王向厢房外喊道,显然,外面有他的属下。然后,他拿起筷子说,“都动筷子吧,这里的菜还是相当不错的。”
楚漓漓缓缓坐下,眉头紧锁。
郑玉成笑着让我们不要拘束,事实上他自己就很拘束,从他看丰玉王的眼神,我想他一定在想办法攀附这位王爷。
楚漓漓听了丰玉王的话,哪还有心情吃饭,我们三个却都不在意。听丰玉王的话,他只捉住一个人,说不定是赵冷鹰和杜重山以及雷动分开了,而杜重山把玉佩给了他要他以防不测,所以,杜重山和雷动可能安然无恙呢。看着满桌从未见过的山珍海味,我突然体会到了从来没有想过的贫贱差距。在我长大的小镇,最能体现这一差距的是居住的房子,而在这里似乎处处都能体现出来。
过不多久,包厢的珠帘被卷起,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进来。我坐在门口,所以离进来的人最近但却只有回头才能看见,我回头一看就呆了。
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赵冷鹰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只见他长袍破着洞,乱糟糟的头发上还缠着杂草,满脸淤青,赤着脚,脚上满是泥土。他一看见正对面的郑玉成先是颤抖了一下,然后才看见了我们,他的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哭道:“漓漓,你总算来了!”他激动地指着郑玉成和丰玉王,“就是这两个恶贼,就是他们打我的!”
看来,赵冷鹰还不知道郑玉成和丰玉王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不敢如此口不择言。
一时间,尴尬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包厢。
“大胆!”楚漓漓喝道,“快快向丰玉王和司南将军赔罪!”
以为找到靠山,以为能一雪耻辱,已经怒发冲冠的赵冷鹰,一下子惊呆了。他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许久之后,突然跪下,“二位大人恕罪,小人,小人不知是二位大人!”
郑玉成笑了笑,大度道,“也怪我一时气愤,让你受委屈了,你可不要记在心上啊!”
“小人不敢。”
丰玉王则始终玩弄着酒杯,使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好了,大家之所以能聚到这里,都是因为那几个该死的细作,所以不如我们就说说怎么找出他们,同时救出铁云衙门的两位捕快。”郑玉成说着走过来把赵冷鹰搀扶上座,“冷鹰啊,那你就把你们的遭遇再说一遍,也好让你的同僚有所了解。”
“是”,赵冷鹰乖乖答应,他也看出他的仇是报不了了,“我们和楚捕快在黑塔寺分开后,又在那里搜查了两日,并无所获。但是,我们无意间在茂林县发现了个人,这人身上有股香味,而一伙凶徒正在尾随他,所以我们以为那人就是秘境使者要杀的人。我们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京口,一入京口,前面两拨人就都不见了,我们到处找没找到,当我们进入琼花楼搜寻时,却中了歹人的埋伏。“说到这儿,他看着楚漓漓说,”最后,杜浦头和雷动都受伤被他们掳走,我则被,被司南将军救下。“
我虽然担心雷动,但看见他的样子却想笑,尤其是他无奈之下把自己的大仇人说成救命恩人时。
郑玉成喝了口茶,笑着说,“我说说我知道的情况吧!我奉旨协助王爷捉拿那帮奸细,我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就是等着他们交易情报时一网打尽,谁知道冷鹰他们三位闯入,一下子惊了敌人”,他叹了口气说,“现在,我们真是要大海捞针地找人了,好在,我们第一时间就暗地控制了出入京口的道路,所以,可以肯定他们仍在京口。只是,京口本就是往来复杂之地,找人实在不易,故,还要请列位多多帮忙。”
“我们定会尽力”,我们说。我,当然不是为了抓他们嘴里的奸细,我只想救出雷动。
酒席散后,郑玉成还想为我们安排住所,被我们拒绝。
“赵捕快,要不要去医馆?“郑玉成和丰玉王走后,楚漓漓问赵冷鹰。
“漓漓,我”,赵冷鹰憋红脸,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请你记住,任何时候都叫我楚捕快!”楚漓漓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显然,他如果再叫错,可能真不会有好结果。
“能不能先给我买身衣服?”看着来往路人的指指点点,赵冷鹰低头道。
楚漓漓看了看我,说,“小林,能不能请你给他买一身衣服?”然后,她还掏了一把散碎银子给我。
我怎能拒绝?尤其是当她不叫我“林公子”,而是像秦慕云和孟巧巧一样叫我“小林”时。我接过银子,秦慕云则说他去买一些外伤药。
想到赵冷鹰站在大街上难堪地要死的样子,我于心有些不忍,于是找了最近的一家成衣铺,买了一身衣物,包括长袍、裤子、靴子、内衬。拿了东西,我就赶忙往回跑,我和他们会合时,秦慕云还未回来。
“给”,我气喘吁吁地把东西交给赵冷鹰。
赵冷鹰找了个角落换了衣服出来,他嫌弃地扒拉着袖子上的褶皱,“这买的什么呀,这么难看,颜色太土了吧。”
“爱穿不穿,不穿脱下!”我还没有开口,孟巧巧先说话了,“反正也不是你出钱买的。”
一句话把赵冷鹰定在了原地,我看见他的嘴在夕阳下咬得紧紧的,即使见到把他羞辱到不堪的郑玉成他也没有如此用力地去忍住恨意。有些人就是这样,对为他好的人的恨大过对仇人的恨,如果没有这样的人,世间真会少很多悲剧。
我们无言地站在京口的大街上,等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秦慕云依然没有回来。
“是不是出事了?”我说。
京口是个不夜城,华灯初上后,街上反而比白天更加热闹了,只是在这热闹下藏着可怕的危机。秘境使者、奸细,都在这里活动。
“这样吧!”孟巧巧说,“你们先去找个客栈落脚,我在这里等,你们找好后回来,咱们再去找秦慕云。”
“我等”,我说。
最终他们同意我留下来,我也没把包袱给他们拿到客栈存下,因为里面装着符纸和笔。不一会儿,楚漓漓和孟巧巧就回来了,想必赵冷鹰留在了客栈。我们沿着街一家医馆一家医馆往过找,这个时节医馆大都已关门,我们只能厚着脸皮敲开门问大夫有没有见过秦慕云。即使我们把秦慕云的样貌、衣着描述四五遍,依然没有人见过他。
就在我们几乎绝望时,一个老大夫说他见过这样一位少年,“那年轻人买了一些外伤药进了对面。”他指着医馆对面彩灯高照,莺歌燕舞的地方。
“温柔乡”,我念了念牌匾上的字。
“要不我一个人进去看看吧?”我说,心想秦慕云一定是有了发现,“毕竟那里不适合你们去。”
“哟,你想吃独食啊!”孟巧巧窃笑着说。
“你下午在那里买的衣服?”楚漓漓突然问。
我当然知道她的意图,她想乔装打扮蒙混进去,可是只怕现在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但是她似乎已经拿定了注意,我们走了两条街总算找到了一家成衣铺,虽然不是我下午去的那家,但是看起来更有档次。
我用力敲了敲门,没人应门,“睡了吧!”我说,“睡得还真早。”
“站一边”,楚漓漓说。
我站开,她把剑鞘伸进锁环,轻轻一拧,锁子“咔嘣”一声开了。
“姐,你这相当娴熟啊!”孟巧巧笑道。
“我揍人更娴熟,你要不要试试?”楚漓漓道。
“还是算了吧!”孟巧巧吐了吐舌头说。
我们溜进店铺,店铺里果然没有人,估计店家也是出去风流了。于是,我们便各自挑选了一身衣服,我本不想换,孟巧巧却说我穿成那个样子进不去,所以我也得换一身。
“你先守在这里,我们出来你再换”孟巧巧说,“不许偷看哟!”
然后,她们就钻进一块帘布换衣服去了。静悄悄的店铺里,只有她们脱衣服穿衣服的沙沙声,我的脸开始发热发烫。很快她们出来了,幸好只点了一支蜡烛,光线昏暗,所以她们看不见我的脸,否则我一定尴尬死,即使如此,我也没敢看她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