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殿,朱红宫廷,在清晨的阳光下生出淡淡的光晕。
大殿中,一个十数岁的少年正伏于案上,高声朗诵着昔日圣人之言,身正影不邪。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朗朗的稚音,和着定期竹简翻动的身影。好一个好学不倦的太子,太子太傅窦婴满意的捋着三寸短须。然后果断转身向殿外走去,今日朝中有大事,他这个丞相可不能耽误了。毕竟,那才是主业,太子太傅只是兼职。
为彰显国威,景帝下令为平七国之乱的功臣举办庆典。多少年了,汉军对匈奴是少胜多败。边境年年烽火,每年被掳掠的百姓财物,压得整个汉庭君臣喘不过气来。也让各诸侯国及南越诸国以为汉军软弱可欺,蠢蠢欲动。如今正好,一场畅快淋漓的大胜,是该向天下显示汉军威严的时候了。
只是窦婴不知道,就在他转身出殿后,数个小不点便偷偷溜了进来。
“荣哥哥,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陈阿娇双手抱着刘荣的胳膊,用她那娇嫩的声音说道。
“放风筝有什么好玩的,我听说。”却是刘彘在一旁嘀咕道。
“什么?”陈阿娇怒了,大声道:“放风筝不好玩,那你昨儿个还抢我的风筝?”说着,就要去撕扯刘彘的耳朵。
刘彘边躲闪,便道:“不是,我听说今天父皇要为平定七国之乱的将士举办庆典,好热闹呢,荣哥哥带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哼,不好。”陈阿娇娇喝道。然后又对刘荣撒娇道:“荣哥哥,我们一起去看庆典好不好?”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带刘彘。谁让他说放风筝不好玩的?”刘彘顿时苦着脸。
刘荣无奈地放下竹简,这书是念不下去了,得先打发了这群小屁孩。看看旁边的亲弟弟刘德,刘阙,眼睛期盼的盯着刘荣,就等刘荣开口答应,然后他们跟着沾光,就是不开口求刘荣。母亲说刘荣哥哥读书要紧,不可打搅。可是,我真的好希望去看热闹啊。他们俩后边,还跟真几个小屁孩,都是刘荣名义上的弟弟妹妹,也是陈阿娇这大姐大新收的小弟,也等着沾光。自刘荣读书后,陈阿娇就只能自己拉着一帮孩子玩,将刘荣曾经的玩意都拿出来,俨然成了这群孩子中的大姐大。
“阿娇妹妹,你和彘弟带着大家去玩好么?我这还有太子太傅布下的功课呢?”
“不好,我才不愿跟彘弟这个捣蛋鬼一起玩呢?他总是捣乱。”说着,又抱起了刘荣的手臂:“刘荣哥哥,好不好嘛?你带我们去看看嘛?好不好?荣哥哥?”刘彘这时也领着一帮小弟上前求告,这对日后的小冤家,此时的行动却是出奇一致。
只是刘荣心里却不知看,怎么不得劲。皇帝刘启不下令,刘荣私自带着这些人逃出宫去看庆典,恐怕一个弃学贪玩,冥顽不宁的帽子算是扣在刘荣的头上,恐怕也扣在刘启的心中了吧?也许眼前这些人年幼不知事,但这两人的父母,却是前世害死刘荣的主谋啊。恐怕今日之事也是有意为之吧。也许是刘荣这些天的表现,让某些人不安了。只是看着眼前纯真两人,如果使些手段。额,算了,他们是无心,不过他们背后的人可是有心。再说,些许小手段,刘荣还真的看不上。
这就不得不说刘启了。如果要真正让刘荣做这太子储君,就必须要太高刘荣的声望。一国之储君,如果是个默默无闻之人,突然登上皇位,还有什么威望可言?而要太高刘荣的声望,还有什么比这大胜的庆典更合适的呢?可惜刘启偏偏就忘了,或是特意忘了,让刘荣出席这盛大的庆典。只是窦婴为什么也没跟刘荣提起?
“好。”刘荣果断的屈服了。也罢,穿越者么久,刘荣一直对这支日后封狼居胥的汉军充满了期待。今天就当个顺水推舟吧。
东宫内,窦太后与馆陶公主刘嫖、梁王刘武相拥在一起,共叙天伦。一宫人上前,禀道:
“回禀太后,有人回报,一刻钟之前,太子刘荣带着小主陈阿娇、胶东王等一干人偷偷溜出宫去了?”
窦太后没说话,只是轻微的点点头。梁王刘武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馆陶公主刘嫖却是忿忿不平:“我就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太子刚刚装模作样了几天,就忍耐不住了。还把阿娇也给拐带出去。外面那么多人,他们几个小孩。母后,你看这。”
窦太后终于开口了,却是对梁王说的:“阿武啊。”
梁王连忙摆出一副依恋的模样:“母亲。”
窦太后却是很享受,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阿武啊,皇帝大赏平七国之乱的功臣,你坚守大量三月有余,这可是首功啊。这封赏群臣可不能没有你,你也去看看。”
“是,母亲。孩儿待会儿再来看望母亲。”说着,就要起身。
馆陶公主此时又插上一句:“弟弟啊,你那外甥女年纪还小,却被带出宫去。弟弟出宫,也帮姐姐照看照看。”
“姐姐暂且宽心。”梁王却是大笑道:“在洛阳城里,谁敢欺负我的外孙女?”
洛阳城的大街上,一群身着玄色丝绸的小屁孩,就像一堆狗崽子,在人堆里乱窜。是不是嘴里还发出清脆的欢叫声。后面还跟着一堆宫人,紧张的跟着乱窜。就像是早上遛狗,却被拽的满街跑的老太太。名义上是溜出宫去,不过一堆小屁孩,那嘻嘻哈哈之声,还没出宫就引来一堆人,那里还藏得住踪迹行踪?不过总算是管事的懂事,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一个太子,一堆皇子王孙,一边上报,一边派人跟着。
“咯咯咯,彘弟,我可逮着你了,看你每天乱跑。”
“不算不算,你们是趁我看那个姐姐时,才偷偷抓住我的。”
“荣哥哥,快点,快点啊。”
就连刘德、刘阙平时在宫中压抑的性子,此时也跟着疯了起来。这更增加了宫人的工作量。
不多久,一队官兵迎了上来,阻止了这无休止的喧闹。没办法,身着锦衣玄服,后面跟着一堆宫人,又是从通往汉宫的大道出来,想不引人主意都难。这正是刘荣的本意,他本不想躲在喏人堆里看。一堆十来岁的孩子,挤在万众欢呼的人群之中,别说是看庆典了,就是不想被人踩到都难。只是他们也委屈啊,你一个太子,一堆皇子,自有你们的地方,你们跑到百姓堆里凑什么热闹?有心不予理睬吧,可是看那闹腾劲,着实让人揪心。万一有过磕磕碰碰的,或是不长眼的,这庆典就改悲剧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人上来,赶紧处理掉。
浅红的皮甲,深红的军衣,血红的红缨,外加满街的红绸,这是火红的世界。大汉尚红,红即是喜庆,也是血性。连官兵那魁梧的身材,此时也显得分外提拔。到了跟前数步,为首那个轧须大汉,走到刘荣跟前,率众单膝下跪,道:“卑职卫尉校尉王乾见过太子殿下。”
本来,一群不一样的宫人孩子到来,就已经一人注目了,此时一队官兵过来,并口称太子。众人惊呼,纷纷下跪。弄的稍远处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下跪。街道上,就突兀出刘荣一行。
“你认识我?”刘荣惊奇道。
“殿下册封之日,正是卑职戍守宫门,有幸见过太子殿下一面。”
刘荣点点头。卫尉府,中尉府,相当于汉庭的两支御林军,****守卫汉庭与长安。认识刘荣不奇怪。刘荣忙道:“王校尉快起来吧。今日盛典,你有职事在身,无需行此大礼。”
随着王校尉大声道谢后,众人才陆陆续续起来。刘荣又问道:“王校尉,我们这些人主要是想观看庆典,你这有没有什么好地方?”
王乾还未回答,却是后面传来一道炸雷:“太子若要观看庆典,岂能在这乡间小闾,与贱民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