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传来一道炸雷:“太子若要观看庆典,岂能在这乡间小闾,与贱民为伍?”
刘荣转过身子,却是梁王刘武带着一众人马稳稳坐于马上,正俯视着刘荣。那马高八尺有余,如果再上前两步,马嘴刚好对着刘荣头顶。只见那马通体血红,脚上四只黑踢。马背上垫着一块皮毡,和一个单脚铜蹬,没有马鞍。很好,连梁王这样富贵至极的人都没有马鞍,马蹄铁,更别说普通汉军。刘荣又多了一份资本。
对于刘武的无礼视而不见,刘荣确实堆着笑脸,侧跨一步,行礼道:“原来是三叔叔。侄儿这些天被太子太傅整天关在殿内读书,连叔叔来了也不知道。还望叔叔见谅。”这是鬼话,战后大封,这是国之大事,为的就是宣扬国之威严,怎么可能瞒过众人。特别是这些诸侯,那是必须得来看看汉军威武的,道几声皇帝英明,发几句不敢有是非之心的誓言的,怎么可能不知。不过刘荣最近行为确实收敛,努力营造出一副痛改前非,虚心向学,安守本分的好形象,可能的是非尽量不去沾染,因此特意避开。既然成为太子,就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卖萌卖酷,来讨好各方。
梁王刘武在马上哈哈大笑:“这有什么要紧的,太子读书重要。”顿了顿,又说道:“太子这是要观看盛典?”此时的梁王,却是有一股英气,与武将的豪爽。
刘荣满脸崇拜道:“是啊。听说武叔叔据守大梁城与吴楚叛军大战三个多月,使得叛军不能前进一步。只可惜侄儿只恨年纪小,不能与武叔叔并肩作战。因此想在这庆典之中目睹叔叔与我汉军的雄姿。”
刘武显然被这一通马屁拍的舒服,特别是刘荣这身份是太子,国之储君。这等于是认同了梁王的功绩了。因此也愈发得意道:“太子想看庆典,等会儿,叔叔带你去过好地方。”说着,又向刘荣身后招手:“阿娇,过来。舅舅带你骑马。”
“舅舅。”阿娇马上窜到马下,被刘武一个猴子捞月,便上了马。依偎在刘武的怀里,笑嘻嘻的看着刘荣等人。刘荣一众人等,自然没那么好的福分,只得上了众侍卫的马,侍卫则在下马牵马。刘荣等人还不会骑马,而这些侍卫显然还不够格与太子皇子同骑一匹马。当然,仅仅是为其牵马,就是一件足够他们荣耀一辈子的事了。只是,当两只小腿悬空,小手仅仅抓住坐下皮毡的时候,刘荣暗暗定下决心,一定要弄出马镫,可调节长短的那种。刘彘平时就喜欢磕磕碰碰的,胆子稍大些,但刘德等其他人就更是不堪,小脸发白,眼泪盈眶,泫然欲泣。刘武却根本不管这些,只是大摇大摆骑马在前头纵马疾行。临了扫了眼后面状况,与阿娇的笑声更大了。
卫尉校尉王乾原地恭送一种王孙,看着远处的消失的人影,心里不知作何感想。对于梁王的一系列欺压一众太子皇子的手段,王乾岂能不知。早听说梁王跋扈,天子御驾,宫内走马;如今更甚以往,完全不把太子等诸位皇子放在眼里。只是,他区区一个校尉,做不了什么,唯有效忠大汉与皇帝而已。
所幸不远,就到了景帝与一众大臣赏赐阅兵的高台。众人下马,登台。刘武也不管众臣诧异的目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抱着陈阿娇,向高台走去,一路高盛欢笑。刘荣等一众人等还在众侍卫的帮助下下马。当然,也没人管这些闲事,只有一些官员上前参拜太子,刘荣也微笑着一一应对。只是各诸侯王却没有一个上前的。曾经,他们也被人如此环绕,而如今却只能我在大汉的摸个角落里意淫着昔日的风光,对于现阶段的刘荣诸人,没有什么好羡慕的。窦婴在上面大急,却也不好多做什么。只是待得刘荣上台之后,将刘荣护在一旁,不许众人继续参拜。
高台之上,旌旗林立。各方按诸侯、爵位、官职等排列。只是汉室官爵制度不是很明显,错穿、乱穿官服的,比比皆是,整个观礼台显得很是杂乱无章,丝毫没有电视之中峨冠博带的威严。当然,少了几分威严,就多了几分人气。各种交头接耳,谈古笑今者。甚至还有谈论者各管楼台的风流趣事。
不一会儿,刘启到了,众人齐呼吾皇万岁,而梁王刘武只是在众人之后,参拜:“臣弟见过皇上。”刘荣也没计较,笑着亲自扶刘武起身。然后,转身却对刘荣训斥道:“太子不在殿内读书,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街上的事,刘荣在高台之上一览无余,对于自己这位弟弟的手段,都一一看在眼里。只是有火不能冲着太后的爱子发,只能朝自己的儿子刘荣倾去。
刘武则在一旁帮忙递刀:“臣弟在街上碰见太子正在接受军民参拜。因此便擅作主张,将太子请到这高台上。太子乃国之储君,要观礼自然得上观礼台,岂能与那些乡闾贱民搅和在一起。”
刘荣脸色大变,刘启则大怒。你一个太子,刚立没两天,就私自接受军民朝臣百官的参拜,你想干什么?本来在高台上看了还没觉得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可是就这么被人提出来,没了退路,自然得表态。
窦婴急忙上前道:“皇上,太子乃国之储君,观礼乃理所当然。至于些许乡民,那只事情的轻重?那是见到七品县官也得下跪磕头的,何况是太子呼。”
刘启借坡下驴,瞪了刘荣一眼:“太子行事毛躁,太子太傅以后要多家敦促教导。”方才下令道:“开始吧。”
随着鼓乐齐鸣,数万兵马列队滚滚而来。战车滚滚,刀枪阵阵。虽然没有整齐的步伐,响亮的口号,也没有精彩的解说。但是那残刀钝枪,还有那铠甲上的刀痕箭印,身上的伤疤,无不说明这是一只百战精锐。百姓也为这百战精锐欢声雷动,这是对勇士的褒奖。
官军以太尉周亚夫打头,一种将军列于其后。官兵一直行进到高台之前,立定。然后军民十余万人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天地。各诸侯王纷纷变色,各种小心事,这时候自然化为灰烟。
刘荣也是鸡血上头。老天,活了两世,除了电视,何曾亲临如此场面?难怪古今之人都想称帝称王。甚至身败民裂也在所不惜,什么儿皇帝,子皇帝层出不穷。不说别的,就这万众欢呼也足够动人心弦的。
刘启也很激动,抬手道:“平身。”自有人高呼帝王之言众人再在谢恩之中起身。然后就是赏赐,丞相兼太子太傅窦婴宣赏。从梁王刘武,太尉周亚夫开始,一直到校尉一级,尽皆升官赐爵。以下就是每人赏赐若干,不再详述。就此,也念了足足半个多时辰。
然后就是皇帝英明神武,大臣矜矜业业,将军忠心为国,百姓安居乐业,诸侯与中央一家亲的叙功骈文。此时,梁王刘武上前道:“陛下,臣弟听闻太子进来读书,手不释卷。想来必有好文章,陛下何不让太子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候,让太子当众赋诗一首,以此庆祝国泰民安,太子新立之双喜?”
刘启心中暗怒,本来就严肃的脸,却是连钉子都钉不进去。削藩平叛,此乃刘启逆后宫与诸侯天下而行,并胜之。这是刘启为帝三载的第一笔功绩,也是大竖帝王威信的时候。叙功文都没念,却让一个十几岁的孩童上前赋诗。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能赋诗吗?这不是要让帝王当众出丑吗?对,在刘启心中,刘荣只是个十几岁的孩童,尽管已经被册封为太子。
窦婴更是大急,不想居然是梁王在背后捅刀,难道梁王不知道诸侯当众会打击皇帝的威信吗?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急忙上前道:“陛下,太子尚且年幼,读书时日尚且,怎可当众赋诗?况且古今大赏群臣,乃国之幸事,也没有如此儿戏者。”
各诸侯惊喜交加,这两兄弟七国之乱时还同仇敌忾,怎么现在就要杠起来?难道传说中窦太后欲立梁王为储君是真的?若是这两兄弟因为储君翻脸,我们这些诸侯王爷不是又有了头羊了?淮南国太子刘不害上前言道:“丞相此言差矣。太子本就是国之储君。如此盛事,怎么不能出来对这些国之功臣赋诗?”
淮南王刘安上前怒斥刘不害道:“混账。这事自有陛下做主,那里有你发言的份?还不退下!”刘不害唯唯而退。
待得刘不害退下后,刘安才不慌不忙道:“陛下,我大汉文皇帝粲然文治。如今陛下又建立赫赫武功,自然需人记述传诵。若有太子执笔记言,更当激励后世子孙。”
刘启也不知再想什么,淡淡道:“太子。淮南王之言你可听见了,且作出一首来。”窦婴几欲出言,最终只能无奈作罢。
此时正是自己扬名的时候,刘荣也不推迟,上前一步,高声道:“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高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厚禄与名爵,锦衣归故乡。”
众人一片吃惊。这首诗如此符合此时意境,这是十三岁的孩子所作?窦婴、刘启也是震惊的看着刘荣,这是太子?周亚夫等一干将军也是惊喜交加,这首词写的多好,虽然寥寥数句,却将战场的形势表现出来。非是懂得治军打仗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等气势磅礴的诗?万里战场就如在眼前一般,果然是太子,非常人所能比,日后必定是明君啊。
然而军士不管这些,高声齐呼道:“谢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