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聂山转过身,先是看见聂青手中的凶兽,接着瞧见完好无损的聂青,长舒一口气,眼神复杂。聂山并不知道聂青会武,只能将这种实力归结于魔子一说之上。看着聂青一天天变得强大,他的心也就越发的复杂。
对于儿子小小年纪便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他不知是福是祸。聂青猎杀凶兽,他并不觉得惊讶。他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快到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却依旧觉得心中复杂。
他点了点头,如同站在等下盼望游子归家的父母露出一样的神色。
“锅里有你爱吃的鱼粥,趁热吃吧。”说着,被风一吹,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他赶忙转身回到屋内。
聂父将门关上,心中苦涩难言。他一直认为魔子之说是无稽之谈,但是如今见着聂青的实力,即便是他也不敢确定。今日族老又来找他,要他遣送聂青出海。
话中的意思,若是将聂青送走。族老便同意他聂山回村中与众位村民居住,不止如此,便是妻子的尸体也能葬入祖地之中。
回村中居住,聂山倒是不放在眼中。自从当初被赶出村中,他便不再留恋,只是妻子之死,他心中一直有几分愧疚,回归祖地安葬,也是他心中一直的念想。
族老走时,并没有得到答案,只因此事他想要与聂青商量商量。他从不认为聂青是魔子,他年轻时曾经游走过中原,也曾听闻过中原之地那些豪杰天才。聂青自小乖觉,表现不但不是魔子,反倒有几分生而神明的天资。
这份实力,在渔村之中,聂青只能被埋没,也是出于这份考量,他才犹疑。只是这事考虑清楚,说出来却有几分艰难。考虑到聂青的想法,聂父还未将此事说出口。
聂青却不知道族老又来找聂父,他单手扛着怪物的尸体,走到一处圆桩前,准备肢解手中的尸身。
圆桩上血迹斑斑,桩面上插着刀,刀口上残缺不堪,刀面的光亮却显示出刀主人的爱惜。刀柄缠绕的白布,累年下来已经为血液渗透变黑。
单掌一拍,半米长的破刀冲天而起。聂青一把捞在手中,沉声喝气,海兽尸体被他抛入空中。
左手刀!
聂青手中残破的刀,在他手中发挥出无穷的威力,凌厉之至,刀光烁烁,吞吐不停。偌大兽躯,十数只腕足顷刻被切下。一刀横切,海兽身躯轻易被他分为两段。落下时,正好落在木桩上。
洗漱,腌渍,聂青麻利的将海兽的尸块处理。多年下来,他早就熟悉了这套流程。到了如今,他已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切,而且能够一心二用。
烟霞岛很大,对于心中只要活着就好的渔民而言,这已经足够。但对于心存致远的聂青而言,烟霞岛却又小的可怜。
烟霞岛之外,有更加广阔的天地。若非是聂父身体一直不好,他早就出海而去。但是此生,生命是聂父给的。即便聂青不在乎生育之恩,但是养育之情却不能不报。所以才一直拖着,未曾离开烟霞岛。
很久之前,他的实力提升就进入一个瓶颈。
神秘手铠近些年来,吸收尸身力量产生的神秘异力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小。即便是今日击杀有着凶兽之称的海兽,所产生的异力也不能让他有本质上的提升。
这就如同向杯中灌水,开始的聂青杯中只有一滴水,那么另一滴水滴入,自然显得进步很大。但是随着杯中水渐渐盛满,杯子容量却未曾改变,加入的水,便只有漫出。
随着实力的增强,击杀的猎物越来越强,产生的异力越来越多,但是杯子容量始终未曾增加,一切不过是无用功。
其实异力始终还是有用的,聂青始终能够感受到自身实力的不断进步。只是这进步实在显得太过微小,几乎微不可察。
也是由此,聂青猜测自身已然到达瓶颈,今日击杀海兽,实则是冒险。聂青想要借助击杀海兽一瞬间产生的巨大异力,来使身体发生本质上的变化,换一个杯子。只是不知是异力太少,还是其他原因,身体虽然有所蜕变,但是变化不大。
加上九鼎武经的特性,本体越是强大,越是难以突破。所以现如今聂青的修为,几乎陷入停滞不动的境地。
聂青手中不停,已然将肉块处理好。心中却在想,这个世界的凶兽如此强大遍布整个世界。便是烟霞岛树林之中,也有凶兽。早些年,聂青也曾猎杀过,虽然不如海兽,但却也是强的可怕。
有如此凶兽,这方世界必然有不同凡俗的力量存在。只是烟霞岛太小,又地处偏僻,所以才未能够见到。
若是出海,去经济繁荣之地,聂青相信,定然能够见识到这世界的不凡之处。
不知是这个世界的缘故,还是这些凶兽本就不凡,像是如此的凶兽肉,实际上对人体是十分有好处的。越强大的凶兽,对人体的好处越大。
随着聂青这些年捕杀的猎物越发强大,聂父也因此得益,本来卧床不起的身子骨,也是渐渐好了起来,到了近些日子,已然能够依靠自己行动,虽然行动之间颇有不便,但是照顾自己倒是无妨。
聂青取下一块鲜肉,细细熬成肉糜,准备到时让聂父服下。煮肉糜之时,聂青未曾加入其它调味料,不是他不愿,实则是他亲身试过。无论加入何物,肉糜都会像有了杂质一般,效力大减。
肉粥煮好,阵阵香气四散开来。白肉粥的味道十分鲜美,但是常年都吃白肉粥,便是再鲜美也见着都会倒胃口。半口都喝不下,聂父因病,所以不喝也得喝。聂青却是因为此物有好处,同样服食。
肉粥下肚,一股暖意便四散开来,进而扩散至全身,但很快就消失不见。聂青一叹,这样的食物,对聂青作用越发的有限。
服用肉粥之后,聂父将聂青叫住,踌躇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对聂青开口。
“儿子,今天,族老来过了。”
聂青一愣,目光平静无波。族老不是第一次来了,然而每次的目的都是要将他赶走。
“这一次,他许下什么条件?”
聂青平静的问道,手中切肉的动作不停。聂父有些不大敢看他,吐出一口浊气。
“你若是离开,便同意你母亲葬在祖地之中,你若是不愿……,我便拒了他。”
聂青知道这世界之人,对于安葬祖地有着怎样的执着,内心吃惊也有几分冷淡。这些年,若非是他大量捕杀猛兽,这渔民才越发的安全。只是因为害怕他的力量,就要将他赶走。
但他知道,这一次族长如此决心,已然是不赶他走不甘心。
要知,女子本就是不允许安葬祖地的。更别说聂青生母是他这魔子之母,生出魔子,那是整个渔村的罪人,更是不能安葬祖地。
由此,也可以见着族老为了赶他走,是下了怎样的决心。
“父亲的意思呢?”
聂青平静的问道,他知道聂父一直以来,对于妻子之死都心怀愧疚。如果能够让妻子进入祖地安葬,对于聂父而言,心中也能够好受些。
“看你的意思,青儿,你若是不愿意走,我便回绝族老。”聂父顿了顿,“父亲始终不认为你是魔子,你的资质非凡,你生而明之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烟霞岛,毕竟太小了。父亲知,若不是我身子不好,你早就离开烟霞岛,这些年……苦了你了。”
“我知道了。”
聂青平静的回答。
“你不用担心我,族老会找人照料我,即便无人照料,我也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场面沉默下来,聂青的目光在烛火下越发的幽静。
蛟龙将腾舞,大鹏展翅起。
“好。”
聂青终不多言。良久,屋内的烛光熄灭。
第二日。
天还未亮,聂青便收拾好行囊,转身走出房门。夜色之中,房屋四周静的只能听到虫鸣,聂青驻足门前,目光从房顶移到房门。
他膝盖慢慢弯曲,跪在地上,冲着房门磕头三次。
“父亲,有一种人天生不会平凡,聂青也是。”
良久之后,他起身走向海边。在那里,一艘三米长的小船正安静漂浮。
月光照在少年逐渐远去的影子,房门无声无息的开了,聂父注视着远去的聂青,直到聂青消失在转角,再也看不见为止。
大海之上,一只小舟静静飘荡着出海。少年坐在甲板上,任凭大海波浪翻动,身子却始终保持着安定,面上波澜不惊。
他身边有一把刀,用麻布缠了,随手放在一旁。空隙之中露出的刀口,残缺不堪,刀刃却是银亮,刀柄上缠绕的布上是干涸的血渍,漆黑的有些怖人。
这正是离开烟霞岛的聂青,此时他已经在海面上漂泊了半天。他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沉寂下去,如同枯木一般毫无声息,一身凌厉逼人的气势也藏起来。
离开烟霞岛,对于他而言,精神上有种脱出樊笼的感觉。整个人无比轻松下,久久停滞不前的瓶颈,竟然有突破的趋势,就连九鼎武经的关口也有松动的迹象。大喜之下,聂青顾不上是在危机四伏的大海之中,坐在船板之上修炼起来。
他的身体扭曲到一个夸张的地步,常人若是如此,非得筋断骨折,聂青却面色如常,甚至有点甘之如饴。他整个人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身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波动不停,而且这起伏越发的快,身体绞动的幅度也越发的大。
聂青能够感受到,手腕上沉寂许久的两枚手铠纹路,异常兴奋的搏动起来,频率不高不低,渐渐与血脉搏动相合,一股股清凉的气息从手腕蔓延至全身。聂青忽然明悟,这就是手铠长久藏下的异力。
九鼎武经是前世聂家祖传武学,第一重能够将人体潜力挖掘,带来一千斤的力道。这样的力道,能够轻易掀翻一辆小车。第二重五千斤力道,一拳之下,任你是钢筋铁骨,也将化作一团馅饼。
据说聂家十三世祖曾将此功修炼至第八重。一身力道举世无敌,能够一拳轰平高山,截断海流。可以说,九鼎武经本就是锻炼肉体的至高武学,而神秘异力同样具有淬炼肉体的作用,两者相辅相成,加之聂青此刻心灵通透无比,松动的瓶颈竟然被势如破竹的击碎。
耳边仿佛听到轰然一声,聂青睁开的双目之中,仿佛有两道赤黄电光闪过。整个人猛然跃起,口中喝出一声长啸。
而此刻,远方的海面,一条数十丈长,通体漆黑的龙舟,破开海面疾速向前。龙舟高大,旗杆上,一面银亮剑鱼旗帜升起,剑鱼被火焰包围,那火焰却是黑色。旗帜是标示,表明了这艘船来自云氏商团。
看龙舟的速度方向,若无意外,不出一个时辰,定然要与聂青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