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的老房子,“凹”字型。白墙青瓦,石基木梁。一间堂屋、两间卧房,在正北方,背靠青山。一间杂物室并柴屋在西边,挨着二伯家。厨房、猪圈在东边,挨着菜园子。厨房外头是一个石头水缸,雕着荷花鲤鱼,据说是爷爷自己打的。厨房前面是一棵树冠巨大的核桃树,枝繁叶茂,结出来的核桃也香甜。猪圈旁是厕所,猪圈下是茅坑。乡下的房子大多都是这样的构造。
老房子的院子不大。前头不远是一处水塘,所以院子的地势要高一些。院边上种了一溜蝴蝶花,这里人都叫这种花——菖蒲,也不知具体是什么品种。菜园子边上、院子下面还种了一些果树,樱桃、枇杷、核桃、橘子、李子、桃子、梨子、柚子之类的。老房子后面是小山崖,房子离山崖有一点距离。山崖上下都有一片竹林,看着十分喜人。山下的竹林里头还有爷爷打的石桌石凳。桌子上刻着19x19的围棋棋盘,但少有人陪着爷爷下。
二伯家的房子是二层的青砖房,****后修起来的,当时在村子里算头一份。本来一家子都住在那里面,这老房子也本来是曾祖母的住处。分户后,爷爷把二层的青砖房给了二伯,自己则拾掇拾掇住到了老房子里。
爷爷每个月都要回来几次,所以老房子打理的很齐整,院子里青石铺的地面上也没有杂草,住人没什么问题。中午,祖孙两个吃的是早备好的馒头加凉菜,收拾收拾,就准备去庙上。外面的日光正盛,虽然走林子里凉快,但还是夏天,热着呢。但比起上路,南孚更不想和二伯一家打交道,也没抱怨。
去庙上依旧得翻山,还得走好长好长的山路。南孚算了算,至少都走了两个小时,这下山林中的风景再好,她也没心思欣赏了。
远远地,瞅见蓝天下、松柏林上支出的一角飞檐,南孚顿时松了老大一口气。真是的,这谁的主意?把庙宇建在山中。不过,也好在是建在山里,不然wenge时哪保得住。有道是望山跑死马,等南孚真正踏进寺庙的大门,又是一小时过去了……
南孚明明记得,上辈子这路程只有一个多小时,怎么现在差这么多,难道是因为她腿短,不至于吧……
寺庙名叫南如寺,正门右边写着“处处无非菩提海”,左边写着“山山尽是普陀崖”。寺庙的建筑没有佛教一贯的色彩斑斓明丽,多是青砖青瓦,却格外的庄严肃穆,看起来似乎历史悠久。寺庙有佛殿,小佛塔,经幢。寺庙四周的松柏并一些阔叶乔木生的十分高大,寺庙又在山顶,如果不知道这里有座寺庙,单用肉眼看,当真看不出来。
爷爷带着南孚走进寺庙。南孚看见穿着灰色僧袍、烧了戒疤的和尚在寺庙里行走,碰上了还会念一声“阿弥陀佛”,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她想,怎么以前都没什么印象,难道是因为今天不是上庙的日子,所以才看得到和尚出来走动?
南孚跟着爷爷没走多远,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年轻和尚走上前来。小和尚眉目普通端正,神情平和,见到二人,先行了礼,接着道:“南施主,方丈请南小施主前去一叙。”
南孚闻言有些不安的看了看爷爷,爷爷却是松开了南孚的手,弯腰,看着南孚的眼睛道:“南南跟这个哥哥去见一个老爷爷,一个人可以吗?”
南孚咬了咬唇,又听爷爷道:“爷爷就在庙里转转,一会儿就来接你。”
南孚心中却有些忐忑,子不语怪力乱神,她原本也不信这些,可是她重生了,有些事情就由不得她不信。何况这个未见面的方丈看起来一点都不简单。南孚本以为只是到庙里上上香,谁知道情况这么……这么不真实。
南孚还是跟着年轻和尚走了,她想,也许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真实的自己说不定还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呢。
两人一路无话。
和尚在一个种了一大架子葡萄藤的院子里停下了。院子里还种了些花花草草,南孚认识的不多,只认出了柱顶红、芦荟、天竺葵这几样常见的花草。
和尚在门外道:“师父,南小施主到了。”
南孚只听里面传来老者中正温和的声音:“带她进来吧。”
南孚被带进了屋子,只见一个穿着黄色僧袍的老和尚趺坐在塌上,面前摆了一方黑漆的矮桌,桌上是全套的茶具,老人正在泡茶。方丈见她进来,道:“小施主,过来坐,”然后又对年轻和尚说,“圆觉,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小和尚应了一声,退下了。
南孚想了想,先行了礼:“方丈爷爷好。”
方丈给她掺了一杯茶,道:“小施主,不必多礼。来,喝杯茶,解解渴。这一路来,也是累了。”
南孚端起面前的白瓷茶杯,便觉得茶香扑鼻,又见汤色淡黄莹润,便觉得渴了。南孚浅啜一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这才知道,原来茶也可以如此美味。南孚又喝了几口,更觉得身心似乎都随着这清香变得轻松舒缓。
方丈见状,笑道:“这是庙里自己捣鼓出来的茶叶,跟铁观音类似,名字叫做涤尘。小施主觉得如何?”
南孚不知道方丈同她这个小孩子讲这些干什么,想了想,老老实实的答:“好喝。”
方丈闻言,大笑了两声,道:“广顺家的孩子果然不同。”
南孚更闹不明白方丈是什么意思了,还有些恼怒,索性不开口了。
只听方丈又道:“老衲活了百来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涅槃之人,想来真是大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