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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起风

墨州城西端一家普通客栈内,苍莲三人悄无声息的上楼,没有一丝脚步声,直到顶楼最里面的一间房外。

三人甫一站定,房门已经被人拉开。开门的人一袭白色宽松袍,脚上踏着木屐,面容更是帅的一塌糊涂,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额头上有一块眼睛形状的朱砂。

苍莲微微点头,“阎帝,事情有些棘手。”

开门的人正是阎帝,“我说过多少次,在外面,叫我沈公子。”

苍莲一笑,道:“沈公子,我们进去说话。”说罢,苍莲轻轻把门推开一些,当先走了进去。身背弓箭的女人微微施礼,跟着进入房间。站在最后的般若迟迟未动,面具上眼睛位置的黑色空洞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阎帝。

“怎么,不进来?”阎帝嘴角微扯。

“沈决年,你不应该请我进去?”般若的声音沙哑缥缈,在封闭的环境中仍然判断不出方向,仿佛来自九幽。

阎帝,也就是沈决年无奈的耸耸肩,“请进!”一只手突然伸出,毫无内力波动,速度却已快到看不见残影,探向般若的面具。也许是速度太快了,般若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仿佛被定格一样,面具已经被沈决年按在手里。

“我说过,别做无用功。”般若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沈决年面露失望神色,甩了甩被自己一把按在手里的偶人,面具尚在,身子却只是一具干瘪的木偶。

沈决年哈哈笑道:“歪门邪道,不过,我喜欢。”

轻轻关上门,沈决年坐到床边,看见苍莲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坐在桌子边的另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面色冷峻,坐在桌旁一言不发,面对阎州的几位杀神毫无惧色。

“这就是我们损失了一队重甲骑兵才抢回来的臭小子?哎哟喂,说出去,可真是丢人。我本来以为那娘们挺漂亮的,不过现在,我真的有点想杀了她呢。”苍莲语气轻松,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苍莲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气,客栈内院中的莲花池内,十几朵莲花瞬间枯萎。

年轻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冷眼道:“你们阎州的重甲铁骑真是酒囊饭袋,死了就死了,倒是你堂堂男子汉,却打扮的像个女人,长得够漂亮有什么用,从门外就闻得到一股骚味儿!我现在有些怀疑了,我留下来不逃走,到底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崩!”弓弦炸裂,一支亮银箭爆射而出,钉入年轻人肩头。年轻人被这一箭直接带离作为,连箭带人被钉在桌子后面的木质墙板上,整个肩头瞬间鲜血淋漓。

放箭的正是那个女人,冷漠的看着年轻人,另一只箭已经搭在弦上,“沐清暝是吧,如果你再敢对苍莲不敬,下一箭射中的,就是你的脑袋!”

“够了,陆离,我们先谈正事,那小子的事,待会再说,就让他在那钉着吧,也算是对苍莲赔罪了。”沈决年出声阻止,陆离自然听得,慢慢放下弓箭,剜了一眼疼的脸色苍白,汗珠满头的沐清暝,转头不理。

阎帝沈决年看了一眼陆离,转头对苍莲说道:“你们的进展好像不是很顺利。”

“确实,我们三人没想到他们会在一起,而且看上去,他们关系好像还不错。”苍莲正色道。

“呵呵,你指鹊邪和希绝?很奇怪么?”

“我当然不是说他们两个。”

“哦?”

“还有君倚楼。”

“嘶~”沈决年若有所思的抽了一口气。

苍莲微微苦笑,“还有更离谱的,叶障目的儿子也在。”

沈决年摇了摇头,道:“邪皇已经死了,他的儿子没什么可担心的,倒是君倚楼,我没料到。”

“有客人。”般若突然出声,“很棘手。”

沈决年笑笑,“我知道他会来,如此贵客,必须拿点诚意来招待了。”

他的脸上,有着狂热残忍的笑!

摘星楼。

慕纤桐数了好几遍人数,不对劲,鹊邪身边那个穿着重甲的持弓护卫呢?

还未等她出言发问,就已经发现,包括平时一脸玩世不恭的希绝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异常的凝重。

“砰!”一件巨大的物什从摘星楼外被扔了进来,砸向鹊邪几人所在的木桌。木桌被砸的粉碎,重物落地所扑起的大量灰尘,模糊了慕纤桐的视线。

发生了什么?!慕纤桐勉强透着灰尘向里望去,希绝君倚楼已经退开,却没看见鹊邪的影子。媚娘慌慌忙忙从柜台跑出来,已经休息的芊寻也从房中跑到楼梯口观望。

灰尘渐渐散去,所有人都看见在朦胧的灰尘中,一袭红袍的鹊邪单膝跪在地上,怀中抱着那个被扔进来的,那个人。

慕纤桐瞳孔骤然缩小,双手不自觉的捂住嘴巴,她看见,一身重甲的莫邪瘫软在鹊邪的怀里,半张脸已经血肉模糊,猩红的血水透过重甲的缝隙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最触目惊心的,是从左肩胛处被一刀削下的整齐的切面,数十道血线仍自喷射,整个左臂,不翼而飞。

慕纤桐被眼前一幕吓住,身子不自觉的倒退,莫邪是震古级别的强者,强大如他竟也被打成这样,不,是蹂躏!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抵住,阻止了她持续倒退的趋势,慕纤桐回头,看见叶然。

“慕姐姐,不用怕,我会守护你。”叶然肯定的点点头,坚定的眼神让慕纤桐心神稍定。

“不过如此!”声音从摘星楼门外传进来,接着,一身白衣的阎帝悠哉的走进,身后只跟着苍莲。

慕纤桐观察到,苍莲的左肩插着一根箭,鲜血仍汨汨的流出来,一手按住伤口处,却不敢把箭拔出来。直到苍莲完全走进屋子,站在侧面的慕纤桐才发现,那根穿透苍莲左肩的箭矢上满是反向的倒刺,一旦拔箭,会把左半边的整个身子完全搅碎!

鹊邪低着头,刘海低垂遮住了脸庞,看不清表情。只是良久,慕纤桐感觉到,一股阴霾的气息从鹊邪身上散发出来,饶是君倚楼也感受到,那是一种充满了死亡味道的气息。“你为什么这么做?”鹊邪的声音已经沙哑,当最后一个字从嘴中发出,暴戾之气仿佛积蓄已久的湍急洪流爆发出来,一楼大厅内的所有木质桌椅在瞬间化作齑粉。

叶然突然捂住心口,整个腰都弯了下去,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滴到地上。慕纤桐吓了一跳,赶忙低头查看,当她的手触碰到叶然时又猛地缩了回来,烫!

叶然的变化非常迅速,全身散发着被超高体温蒸发掉的水汽,此时他已经痛苦的跪在地上,紧咬着嘴唇,腰间的袭风剑铮鸣不止,再不多时,已经瘫倒在地上,神智模糊了。

慕纤桐看着自己被叶然身体烫伤的手,又看看地上神志不清的叶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伤了我的苍莲,我卸他一根胳膊,有什么错么?为了一个护卫而已,放出修罗,你就真的不管在场其他人了么?那边的小邪皇好像已经被反噬了呢。”阎帝的声音揶揄,仿佛从未受到鹊邪身上戾气的影响。

鹊邪缓缓抬起头,眼睛里竟然看不见瞳孔,一片的眼白,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红袍随着抬头的动作碎为粉尘。粉尘却不消散,竟然在气息牵引下凝成一团,漂浮在鹊邪身侧。鹊邪伸出右掌,可以看见掌心赤红,散发着高温,轻轻抚在莫邪断臂处,断臂处顿时发出“滋滋”的声响,鲜血顿时止住。莫邪身体猛然绷直,咬紧的牙缝发出闷哼。漂浮在鹊邪身侧的衣服粉尘又重新凝聚,聚在莫邪被打烂的左脸,缓缓形成一扇足矣遮挡左脸的面具!

处理完莫邪,鹊邪站起身来,与阎帝对峙,阎帝双手负后,表情别的前所未有的严肃。

苍莲脸上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右手也不再捂着左肩的伤口,向后抚了一下头发,道:“沈公子,鹊邪交给我就可以了,君倚楼还是要靠你,至于剩下的几个人,不足挂齿。”说罢,眼神轻轻瞥向希绝。很明显,希绝被他看成了“剩下的几个人。”

希绝淡淡一笑,黑色长刀出鞘,将慕纤桐制作的刀鞘扔给了一旁不知所措的慕纤桐。小声道:“找机会带着媚娘走。”

慕纤桐这下不淡定了,媚娘说过,君倚楼和鹊邪都是返璞境,可即使阎帝也是返璞境,那双方加起来也不过是平手而已,况且暂时不说叶然,希绝也还在,道魄无相白长风听到动静也都赶来,这种本应该一边倒的架势,为什么希绝还会让我找机会逃走。难道,这个阎帝,已经凌驾于返璞境之上了么?

“你们斗你们的,不关我的事。”君倚楼却突然说话,直接把自己排除在外。慕纤桐瞪大了眼睛,心里说道,你不是正义之士吗,正义之士不是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不对啊,这与剧本不一样啊!

其他人却都不以为意,仿佛早已料到君倚楼会这么做,高手们的性格还真是猜不透啊!

“那就好办了。”苍莲邪魅一笑,竟然伸出左手指向在场的所有人,仿佛受伤的左臂不是他的一样,“不用麻烦了,你们一起上,我们赶时间!”狂傲之气震慑全场,苍莲妖异的红发在内力鼓动下翩翩飞舞,下一刻,已经探爪攻向了鹊邪。

早已是修罗之身的鹊邪迎爪而上,一拳轰出,拳爪相碰,爆发出山体崩塌般的巨大轰鸣,尘土四起,两人身形腾挪,拳**替,斗再一起。

阎帝淡定的站在一旁,眼睛扫视全场一周,嘴中嘟囔着:“一,二,三,四...四个,才四个啊!”慕纤桐不明所以,希绝已经倒提长刀冲上前去,黑气涌动,刀身黑芒大盛,黑气扩散,竟然直接包裹刀身,凭空里形成一柄无比巨大的黑色刀气,气随刀动,径直劈向阎帝!

阎帝叹了口气,慕纤桐看见阎帝的肩膀抖了抖,一朵巨大莲花幻影出现在脚下,莲花九瓣,逐渐绽放三瓣,绽放出来的花瓣如气泡般爆开,发散出耀眼好看的金色光华,下一秒,就在他的身侧,凭空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阎帝!

一旁的无相倒抽一口冷气,“这是禅宗的‘莲台九现’!”道魄同样大惊,“这莲台九现的恐怖之处就在于他所幻化出来的分身都拥有着使用者的九成实力,没想到,就连禅宗达摩也才仅仅幻化出七瓣莲花,这阎帝年纪轻轻就已经臻至大成,幻化出九瓣。”白长风紫发涌动,满眼皆是狂热,管他什么莲台九现,本书生还未领教过,就不算是上乘功法!

阎帝斜眼看着劈下来的黑色长刀,单手伸出,没有内里鼓动,生生接下这一刀,手臂发力,那虚化的黑色刀气竟然被握在手里,反过来劈向希绝!

其他三个阎帝化影已经分别冲了出去,无相单手解印,周身散发出淡淡金光,禅意大增,身子不动,右掌推出,一柄巨大的金色卍字佛号砸向阎帝的其中一道化影。那化影淡淡一笑,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匕首,硬撼住这一击,口中喷出一大口鲜红血液,身子不退反倒加速,匕首从空竹划出一道弧线,血光喷洒,无相被匕首斜肩铲背划过,伤口在几秒之后才爆发出来,血线四射,无相身上的金色佛光骤然破碎,阎帝化影扔掉匕首,抓住毫无反抗能力的无相脖领,另一只手在短短的一瞬间炸出十几拳,化影身形仍在前进,无相的身子在移动中不断抽搐,每一拳击中,无相的内脏就有一个被击成碎肉,待到身形抵住占星楼墙体时,化影单提无相脖颈抵在墙上时,无相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能力,嘴中不停地大口大口喷出被打碎的内脏和血沫。老和尚双眼无神,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化影眼角划过一抹狠厉,右拳绽放出巨大的诡异暗红光芒,重重一击锤在老和尚脑袋上。“轰!”霸道的力量砸碎墙体,可以看到墙外的湖面,可叹无相被这一拳直接砸成烂肉,全身碎成数不尽的肉块,血液如大雨一般洒在化影身上,化影享受的抬起头,感受着血浴,血雨落净,化影身体慢慢变淡,逐渐消失,只剩下巨大的墙洞和一滩恶心的碎肉。

慕纤桐哪里见过这地狱般的场景,抱住虽然腿软却还能勉强站立的媚娘大哭起来。媚娘脸色铁青,一手轻轻拍着慕纤桐后背,眼睛却紧紧盯着与苍莲缠斗在一起的已经化作修罗的鹊邪。

目睹了无相被打成碎肉,道魄脸上也透露出恐惧和慌乱,手中拂尘在内力催动下挺直如枪,点向迎面扑来的另一道阎帝化影。这个化影虽然相貌与阎帝相同,可体态特征却大相径庭,双爪如勾,眼目赤红,狂叫着伸爪抓向道魄。拂尘带着劲风刺向化影,可是拂尘在即将点中化影额头时突然散开,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道魄大惊,猛然发现,身上的内力流动已经停止,奇经八脉仿佛堵死了。般若犹如鬼魅,突然出现在道魄身后,仿若幽灵的声音响起,“在我面前,休要使出你那水杯丁点的内力!”化影已到眼前,道魄伸出的手臂尚未收回,化影却已经抓住了手臂,化影残忍一声狂叫,手臂被硬生生撕了下来!道魄一声惨嚎未止,化影仿若癫狂,抓住他剩下的手臂双腿,纷纷撕下,血洒满地,已成人棍的道魄双眼充斥着恐惧,一声声惨嚎。化影捡起拂尘,内力催动与之前如出一辙,挺直如枪的拂尘直接穿进道魄的眉心,从后脑穿出,钉在后面的柜台上。化影松手,拂尘没了内力鼓动松软下来,人棍一样的道魄尸体随着拂尘摆动。似乎并不过瘾,癫狂的化影捡起地上的残肢,像扔飞镖一样,从远处扎进死去多时的道魄的嘴巴,胸膛,肚腹和裆部。

慕纤桐濒临昏厥,她从没见过这样杀人的,那新娘子杀人已是残忍,可这阎帝的杀人手法,简直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了。

最后一道化影,迟迟未动,从远处盯着同样看着他的白长风。

白长风此时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看见无相道魄惨死,也自然了解了自己与阎帝实力上的天壤之别。看着最后一道化影尚在远处,以自己身法未必不能逃脱。走神间,突然眼前一花,那最后一道化影竟然已经来到了眼前!那已经身处的拇指上散发出金色异芒,白长风感觉时间都静止了,乾坤指。拇指轻轻点在白长风的额头上,没有炸裂的情景,也没有伤口,白长风却就这样七孔流血,双眼翻白而死。化影淡淡的呼了口气,“我最讨厌残忍的杀人了。”那一指,直接在内部击碎的白长风的脑子!

所有化影渐渐散去,只剩下与希绝对峙的阎帝本体。慕纤桐嘶吼着。“希绝,你快走,别管我们了!”

希绝鬓角留下细密的汗珠,道,“谁在管你了,赶紧滚,别在这碍事!”

阎帝舔了舔嘴角,额头上的眼睛朱砂红芒大盛,轻轻道:“儒道释,都是狗屁。而你,希绝,你和鹊邪都要为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希绝!”慕纤桐早已经顾不得生气了,她不想希绝死在阎帝手里,她不想离开一直对自己冷酷的希绝。她知道,自己也许已经爱上他了。

“姑娘,这种时候,你还在为他担心?”鬼魅的声音传进耳朵,慕纤桐身体瞬间僵硬,般若面具就在自己肩头探过来,双眼的空洞盯着她的眼睛。媚娘不知何时已经晕倒在地上。

“别,别动慕姐姐,不然,不然我就刺你了。”般若回头看见芊寻抖如筛糠,双手握着一把剪刀抵在般若的腰间。

“呵呵,你找死么。”般若的左手已经探向了芊寻。却被一支折扇,挡住了。

“我说过,你们斗你们的,不过话没说完,芊寻,谁也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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