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将医生刚刚从羽翼手中拿下来的画板递给琉璃,鲜血染红了画纸,寂说:“就为了捡这副画。”琉璃心里“咯噔”一下觉得难受,拿着画板的手觉得沉重得拿不起。她将画板递还给寂,转过头看向窗外火红的夕阳和绯红的云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lord将她抱到长椅旁,扶她坐下,夕阳刚刚好照在她白皙的脸庞,睫毛的阴影像蝴蝶般在脸上跳动。寂处理好伤口出来找她的时候,太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已从地平线消失。
寂并没有给琉璃太长的时间思考,他说话的方式,直接了当:“你应该记得我曾经找过你妈妈。”琉璃转过身不想看到他的脸,却想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妈妈当时将你哥哥放在奥地利一所孤儿院,不管不顾,他差一点就死在那里。如果我不将他带回我身边,我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我去领养他的时候,他满是污渍的脸乱糟糟的头发和瘦小的身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开始,我以为领他回来,就一切都好了,没想到,那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当我发现他跟同学打架,一次次因为没有妈妈被嘲笑,越来越沉默寡言,我忍不住去找他的母亲,求她去看看看他,给孩子一些温暖……“
“你明明可以给他找一个妈妈,为什么偏偏要去打扰我妈的生活?”琉璃这样说的时候,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深深地难过。
寂说:“我不想羽翼受到伤害,你知道很多女人在意的只是我的钱。”
lord看着寂苍白的脸,他的眉间隐约浮现一个“川”字,嘴角平直,整个人看起来很冷漠,可以知道这个人时常忧虑,并且孤苦,忍不住接话:“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他妈妈已经死了。”
琉璃和寂抬头看着暮色中的Lord,看着Lord继续说:“除了钱,你还拥有很多一般人不及的优秀品质,如果你用心去找,一定可以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你这么做是为了找借口去见琉璃的母亲。”
寂冷冷的盯着Lord,良久,怅然若失地低下头,幡然醒悟,原来我是为了去见她?
夜凉如水,琉璃觉得有些冷,她站起身来,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你明明可以用你的爱让羽翼活得更快乐。”却偏偏把责任推到了我母亲的身上,然后自己一边把羽翼伤得遍体鳞伤,一边因为自己的私心用治愈羽翼心理的借口一次次去找我母亲。
那天琉璃坐在窗台前,看着夜灯在和月光相交。到底是谁的错?小时候认为爸爸的凶残暴躁错了,后来认为妈妈背叛爱情错了,再后来又认为寂背叛朋友错了,再认为是羽翼错了,最后觉得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原来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痛和过去,没有经历过别人的人生,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的对与错呢?
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累得多,所以她不敢爱,更不想去恨,直到她遇到他们。如果是炎夏教会了我爱和快乐,那么翼,是你教会了我宽容和忍耐。我学会那么多哲理,今天却同样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身边的人幸福。
阳光再一次倾斜进明亮的屋子,给一层不染冰冷的陈设渡上一层暖光,琉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憔悴的脸色,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想起另一张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庞,此时此刻竟觉得有几分像,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羽翼时那种无法言说的亲切感,当时她以为只是同情心。
而现在,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定,她甚至冷漠地想:我为什么要去看你?我该怎么面对你?她想尽量表现出对他毫不关心,内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那一汪深情的眼总挥之不去,他理着她的头发一遍遍叫她璃儿,他拉着提琴深情地哼着那些灵动的旋律,他拉着她去看满山的杜鹃花,嘴角微微上扬。她早就明白,他爱她越深就欠他的越多,可是现在该让她怎么去面对他?这个导致她的家庭破裂的哥哥。刚转身就看到lord站在门口斜依着,她理理发丝,说:“我要去看看羽翼。”
Lord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琉璃说:“羽翼跟我一起长大的,他一直都对我很好,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去看看他,不管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决定,至少先等羽翼好起来。”
Lord笑问:“你是在向我解释,还是在跟你自己解释?”琉璃看着面前的男子,他什么时候开始能够这样读透我的心思了?定了心神,越过Lord向外走去。
Lord没有开口阻拦,看她忍着痛,扶着医院洁白的墙一瘸一拐地下楼。他早就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他一直不想看到她面对这种复杂的关系,不管是懊恼还是仇恨……可是她还是知道了,在这样的情况下。
寂在羽翼病房门口拦住琉璃:“谢谢你,小丫头。”
琉璃想面前这个人大概不常向谁说谢谢二字,所以听起来显得生涩僵硬。然后听他接着说到:“等翼儿好起来,我要带他去奥地利,不回来了,你们以后再见面的时间少了,顺便跟他道个别吧!”他不希望他们再见面了。
琉璃走到病床前,看到男孩子轻轻闭着的双眼,戴着氧气罩一呼一吸都很缓慢,身体大部分缠着纱布,气息微弱。这哪里还是那个骄傲的羽翼?她张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泪就噗噗地流下来,擦也擦不干净,于是放下手臂任由泪水泛滥。她想起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他扯开嘴角的微笑,那些举手投足间的宠溺,那些精心设计的惊喜,那些坚定执着的守护,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始喃喃自语:“对不起!……不是,不是你的错,你那么孤单,一直那么孤单的一个人,在孤儿院一定难过得要死,打架的时候心里有那么多委屈。我那么任性地让你一定要笑得跟虾虾一样灿烂,任性地问你妈妈到底是谁……”
空旷的走廊里,琉璃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想: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女孩子,她会揉着你的脸希望你笑得开心,会扯着你的衣角希望你穿黑色以外的衣服,会理着你的头发说你装酷……希望你可以找到那么一个人,我才会好过一些。谢谢你对我的呵护和宠爱,往后,请你一定保重。
“嘭”出神的琉璃回过神来对撞到的人道歉:“不好意思!”
拿着化验单的艾沫沫叫到:“璃姐姐,是你。”
琉璃看着一脸惊讶的她,随口问:“你怎么在这里?”
艾沫沫笑开:“璃姐姐,我怀孕了!。”语气里满满的喜悦。琉璃淡淡地哦了一声准备走开,又突然愣住站在原地,怀孕?一个月前看到的那一组**?她问过炎夏这类问题,当时他坚定地告诉她,他没有碰过艾沫沫。
那么这个孩子……
她问:“谁的?几个月了?”
艾沫沫对着琉璃笑了笑:“当然是夏的,三个月了呢!恐怕不能继续上学了,不过反正我的学业早就完成了,现在上学就没有意义了!璃姐姐应该也早就拿到好几个学位证书了吧?你跟Lord什么时候订婚呢?”
琉璃要回病房休息了,风将她吹得有些冷,却吹清醒了一些。谁是骗子?骗了谁?虾虾总会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开心,总是说要跟她一起去旅行,总是说要将游乐场所有的毛绒玩具都抓出来送给她,总是说带她去开满野菊花的小山坡。她知道他只是忘了而已,因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么真诚,就像她真诚地对他说星期天去爬山,让他在山脚等了几个小时,他跑回来气呼呼地敲她的门她才想起来;就像她真诚地告诉他要陪他去海边,等他暴跳如雷地打来电话告诉她,他被海风吹成狗的时候她才记起来……闭上眼,全是那些遗忘在角落里的承诺,忧伤得就像三千流水婉转流淌。
可是,?炎夏,什么是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