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玉自那一场大病之后,几乎不怎么出门。每日除了侍弄侍弄花草、看看书之外,也就是到园子里散逛散逛,再无气力过问生意上的事。
那么多生意上的事情,一下子全都落在林清风的肩头。他每日都是天刚亮就出门了,一直忙到深夜,有好几次干脆就睡在店铺里。
林清风仔细地盘点每一个铺子,认真翻阅了这两年里的所有账目,他发现沈如玉在经营过程中,好大喜功,盲目投资,有好几家店铺根本就是在惨淡经营,勉强维持。于是,林清风果断地关停或是出让,结束了三家绸缎庄和一个茶庄的生意,将主要精力集中放在林家祖传的毛皮生意上,米铺也逐步清理了那些高档的进口货品,只经营国产的普通粮食,并放低价格,更加接近民生。林家的所有生意都在林清风的努力下,逐步转入正规。
林清风只顾埋头照看生意,并不知道时间早已过去了两个多月,转眼已是夏末。
这一日,林清风指挥着人们将库底子里的毛皮拿出来晾晒,“梅雨季过了,这一段日子都会是大晴天,赶紧把皮子都拿出来晒晒”。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儿”,声音好熟悉,林清风赶紧转头看过去,可不就是朱少晨么。
“你不是去南京做生意去了吗,怎么会来我这儿?”林清风一脸的诧异。
“嗨,生意赔了钱,只好到你这儿混口饭吃,你可别嫌弃我啊!”朱少晨的嘴还是那么贫。
林清风知道朱少晨为什么离开,更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自然不必说得那么细。自此,林清风在生意上还同从前一样,信任、依赖朱少晨。
再说林清风,自打朱少晨回来,重新做了毛皮庄的大掌柜,凡事自然放心地交给朱少晨打理,自己这才得以忙中偷闲,回家看看。
林清风一进林老夫人的院子,就看到林老夫人早已站在屋门口迎着,急忙上前搀扶林老夫人进屋,“这么热的天,您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出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客,还让您迎着”。
林老夫人是一通唏嘘,感叹林家的生意重回林清风手中,并一再叮嘱林清风,要看好生意,再莫让人抢去。林清风也是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安慰着久病的母亲。
从林老夫人的屋出来,林清风就犯了难。要不要去看看妻子呢?他想去看看沈如玉的病是不是好了,可又怕她发脾气,跟自己找茬。犹豫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去看看。
林清风忐忑地来到东院,看到了正在修剪花草的沈如玉。
沈如玉看到林清风进了院,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剪子,吩咐灵子:“去拿个花瓶来”,说着就伸了伸手,示意林清风坐下。
“听说朱掌柜回来了,这回你该轻松不少吧?”沈如玉看似无心地问了一句。
“嗯,少晨回来,确实能帮我不少”,林清风小心地回答着,“我来看看你,你身子可好利落了?”
“我听说你把绸缎庄转让的转让,关的关,都整理掉了,可否跟我说下原因”,沈如玉并不搭林清风的茬,自顾自地问道。
林清风没想到沈如玉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只好有什么就说什么:“哦,是这样,几个绸缎庄的生意都不是很好,有的连开张时投进去的本钱都没收回来,我就想着,还是先把精力都放在毛皮庄的好,等到…”。
没等林清风把话说完,沈如玉就铁青着脸问道:“你是在说我做的都是赔本生意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林清风急忙解释:“我只是想说,我们没有那么多精力跟资金,可以一直维持这些个店铺的周转,如果继续坚持,有可能…”林清风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沈如玉不至于急眼。
林清风正支支唔唔地不知说什么好,沈如玉慢悠悠地开了腔:“你不必跟我说这么多,反正是你们林家的生意,今后我不会再关心了”,说着就站起身来,进屋去了,留下林清风呆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林清风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把主要精力和资金都放在了毛皮庄。他将关停绸缎庄收回的钱全部投到毛皮庄,使毛皮庄的规模比原来扩大了好几倍。他又到上海请来最好的裁缝师傅坐店,现场设计裁剪。林清风还给头一次进店的客人大幅的优惠。让利加上优质的服务,林清风的这一招,自然是引来了不少客人。良好的口碑,让毛皮庄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
林家的生意终于渐渐步入正轨,这让林清风着实松了口气。
这一日,铺子里又忙活了一天,临近黄昏,铺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林清风坐在桌前,捋着一天的账目。
“今儿的账留着我对,你赶紧回去吧”,朱少晨边说边朝这边走过来。
“你也累一天了,还是我对吧”,林清风没抬头。
“算了吧,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有多久没去看二夫人了?”朱少晨笑着奚落道。
林清风抬起头,“你嘴里就没个正经话”,一边说着,就站起身来。
“这可不就是正经话么”,朱少晨笑嘻嘻地说道:“二夫人正值青春妙龄,你可得多陪陪”。
林清风抬脚就踹,“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你早晚死你这张嘴上”。
朱少晨哈哈笑着,推着林清风出门,“快走吧,别在这儿假模假式的,其实你的心早就飞回去了吧”。
林清风嗔怪着,笑着,出了毛皮庄。
一路上,林清风脚步轻快,他觉得今天的风都是甜的。
柳映雪坐在绣架前,低着头认真地绣着,林清风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一把蒙住她的眼睛,嘴里怪声怪气地说:“猜猜我是谁?”
柳映雪笑着将蒙在眼睛上的那双手揭开,仰着头问:“今儿个怎么有空了?”
林清风低下头,亲了亲那张粉红的小嘴,“怎么,不愿意我来?”
柳映雪的脸红得像是秋日挂在枝头的苹果,她害羞地低下头,嘴里喃喃着:“才不是呢。人家就是问你今儿个怎么不忙了?”
林清风微笑着将柳映雪拽到怀里,轻轻地搂着她那杨柳细腰:“想你了呗”,他用手轻抚她的脸庞,“想你”,眼睛里充满了柔情。
已近中秋,天空变得高远,云朵也跟着变得高远,空气里满是瓜果的香甜。大地借着风儿传播着收获的信息,它将粮食的味道铺满整个落霞镇,告诉人们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