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倒猢狲散,大伙儿收拾了自己的财物,各奔东西。
送走了最后一人,周泽普向朱马氏提出要回家看看,算起来出来近十天,家里的人要着急了,“朱婶,这里到周庄也不算远,我过两天就回来。这里僻静,很少有人打扰,是读书的好所在。”
“哦,那敢情好。”朱马氏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色,“我让你二妹、三妹明儿就给你收拾一间屋子。”
“行,”周泽普看看朱兰儿,“只是辛苦两个妹妹了。”
周泽普心里已经打算好,把小岛作为自己的休闲场所。农闲的时候,就来岛上读书。夏天赏荷花,秋天采莲藕。冬天冰上扑鱼,春天泛舟水上。人生如此,岂不快哉?
不过现在有一个潜在的威胁,就是吞了朱家那一船盐的水耗子。如果那个私盐贩子要觊觎这个小岛,还真是个麻烦事。此外,朱仝的运盐船是如何被发现的,要说朱仝团伙里面,没有告密的内贼。周泽普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朱婶,朱大叔有没有什么交代的?比如在他出事前,有异常的人事变动,比如,走了哪些人,有没有手脚不干净的?”
朱马氏皱眉思索了一下,“当家的前些日子给我说过,他手下一个叫孙三的不干了,也没有说因为何事。那孙三也是跟了当家的多年的老人了,没有其他的毛病,只是烂赌成性。至于其他人,倒没有发现有异常之处。”
明白了,这问题十有八九就出在孙三身上。烂赌的人和政客一样,是没有节操和底线的。
“孙三家住哪里?还望朱婶告诉我。”周泽普决定先除去出卖朱仝的叛徒,一是要为朱家报仇,二是孙三也是小岛发展的一个绊脚石,说不定哪天,会有祸事找到自己。
“孙三住在离这里三十里的孙小楼,三十多了,还是个光棍。”。
“我知道了。婶,我这就告辞。”
“等我一下,我陪你去。”朱兰儿将一脸惊愕的母亲拉到旁边低语。
周泽普见她们母女说话,自己便出了门。自己找孙三算账,如果朱兰儿不表示一下,他周泽普以后对这家人要提防了。
片刻功夫,朱兰儿出来了,一副男孩子打扮,背着个包袱,里面应该是单刀一类“走吧,那里的路我熟,要杀孙三我动手才是。”
孙三拿着出卖朱仝的所得赏钱,日子过得优哉游哉。有钱的日子真好,如果再有合适的机会,我孙三不介意将水耗子也出卖一回。天大地大,我孙三发财的事情最大。
从今天在赌桌上,又赚了一贯半,这让他欣喜若狂。这人哪,财运来了,是谁也挡不住。
在村头的酒馆吃了三碗酒,又和村人吹嘘了一通天南地北的趣事,孙三这才醉眼迷离起身回家。
踉踉跄跄踏着月色走,孙三丝毫没有觉察身后两个煞星尾随着他。
回到四处透风的茅屋,孙三倒头就睡,瞬间鼾声如雷。
门轻轻被推开了,来人用火镰点亮了油灯。看着昏睡的孙三,蒙着脸的小个子一瓢凉水兜头泼下,“谁?”孙三一个激灵坐起,抹去脸上的水迹,定睛看去,是两个蒙脸的陌生人。
“孙三,你的事发了。”大个子一把将惊魂未定孙三掼在地上,踏上一脚,举起单刀,将刀背砸向拇指,顿时,拇指血肉模糊,“有人花了钱,要我们结果了你的小命。”
“是不是李狗那个泼皮无赖货?”孙三大叫,“他吞了朱家的盐船,主谋是他。”
小个子眼中闪着寒光,举刀刺向孙三的大腿。
孙三疼的大叫,“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
“告诉我,你从水耗子手里拿了多少钱?都放哪里?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呵呵,不好意思,说错了。”大个子用单刀王孙三手上又比划了一下,“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不然的话,嘿嘿,你懂的。”
“只有二十两,都藏在院子里水缸底下。”
“认罪的态度很好,我这人心地善良,就不杀你了。”大个子狞笑着挑了孙三的脚筋,“不过你受罪是难免的啦。”
踢了孙三一脚,“我不杀你,这位好汉也不会,大家都是文明人,文明人有文明人的规矩。”看看小个子,“不过,他的祸,源自他的舌头。你给割下喂狗算了。”说罢,出了门,直奔水缸,玛德,虽说才二十两银子,不过蚂蚱虽小,可也是肉呢。
片刻的功夫过后,小个子也出来了。月光下,可以看出她很是狼狈,“孙三不让割舌头,我就捅了他几刀。”
行,妹子,有做刽子手的潜质。
村子里的狗叫了起来,远处有火把朝这边奔来。
二人拔腿就跑,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小岛,和朱家人再次祭拜了朱仝后。周泽普对朱马氏道,“婶,我不到您家里去了。”
“我让兰子送送你。”朱马氏将一小筐咸鸭蛋给周泽普,“拿着,这是咱家腌的。替我问候一下你婶子。”
朱兰儿划船送周泽普出了丰西泽,一路上默默无语。
在下船的时候,朱兰儿将一个荷包交给周泽普,“这里面有二两银子,是我的私房钱,你去城里买一些笔墨纸砚和书籍。”
周泽普接过荷包,取出银子递给朱兰儿,“荷包我留着,银子我不能要。买书的钱,我还是有的。”
朱兰儿把银子收好,“那我就回了,两天后,我还到这里接你。”
“等等,妹子。”周泽普道,“李狗的贼窝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他家就在城里,你顺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不过李狗是丰城最大的私盐贩子,有官府做靠山,你惹不起。”朱兰儿神色黯然,“原先贩卖私盐的几家,都被他吞了。”
“哦。原来是条大鱼。”周泽普盯着浅滩上捕食的白鹭,“不过在这小地方,他是成不了精的。”
朱兰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拿来。”
“拿什么?”周泽普有些糊涂。荷包你刚刚才给我,不能那么快就要走吧?
“那二十两银子。”朱兰儿小脸红红的,“你留一两,剩下的我给你存着。俺娘说了,不能给男人留太多的钱,男人有钱就会变坏的。”
我各去,还有没有天理,那可是我千辛万苦弄的。
周泽普回到家,将鸭蛋交给三婶,原想三婶会表扬自己几句,不料遭到三婶的责骂,“你这熊孩子,出去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信,不知道家里人都担心你?”
周泽普挠挠头,一副乖孩子的模样。
“行了,孩子不是回来了吗?”周贵蹲在地上修独轮车,“你把胡彪送给大孩的东西拿出来。”
周泽普问胡彪现在怎么样了,周贵道,“你彪哥剿匪有功,已经升了班头,他的伤口不深,已无大碍。他要你抽空去城里见他,向给你谋个差事。”
“那就好.”周泽普道,“我正去买些药材,自己配伤药。再找铁匠铺,打一些趁手东西。以后出门用得着。”
“也好。”周贵站起身,“城东的欧记不错,手艺好,人也实在。”
小秋跑过来道,“哥,我也去。”
三婶从东屋拿出三根白蜡杆子,交给周泽普。“你表哥还捎来了半贯钱,我给你存着娶媳妇。”
周泽普幸福地晕倒,现在有两个女人在关心自己。
小秋替周泽普接过白蜡杆,“娘,我想跟哥哥学几招棍法。”
“中。”三婶笑咪咪地看着兄弟俩,“艺多不压身,以后出门,不用再怕歹人了。”
周泽普和胡彪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对胡彪的白蜡杆长矛爱不释手。胡彪见周泽普喜欢,便记在心里。朝廷对刀剑管制,携带入城多有不便,带一根白蜡杆就方便多了。白蜡杆柔韧性强,坚而不硬、柔而不折。可以当枪棒使,也可以当做扁担挑行礼。再说了,这白蜡杆安上枪头就是白蜡杆长枪,而枪头可以分开放在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周泽普准备明年开春的时候,找胡彪寻一下白蜡树的枝条埋在地里繁殖。
“叔,朱仝死了,岛上的人也都散了。”周泽普帮周贵拿过一个荆条筐,又用麻绳在车帮上系牢,“我见朱家人丁单薄,就留下来帮了几天忙。”
“这个我猜到了。他做这行当,虽说也来钱快,但官府和那些土匪和盐枭都盯着呢,出事是难免的。”周贵没有吃惊,表情很平淡,“现在岛上只有她们一家了?”
“嗯,其他人都走了,岛上的地不多,种的粮食马马虎虎够她们一家吃饭的。”周泽普想想,低声道,“叔,我想地里活计不多的时候,去岛上读书,顺便照顾兰子一家人。还有,我除去李狗那个腌臜货,从他手里搞些银子。”
“反正是不义之财,不取白不取。不过你先去把藏在大泽里的东西取出来。”周贵道,“然后咱们合计合计,要干,咱爷们干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