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小船,朱兰儿将一根船桨交给周泽普,“傻大个,别闲着,和我一齐划船。这样快些。”
好吧,算你霸道,我不跟女人一样见识。
周泽普接过船桨,娴熟地划桨拨水,和朱兰儿一左一右,把小船驾驶的如飞。
在由芦苇荡和水草甸组成的迷宫之中穿行,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周泽普望着前方水面上觅食的鹭鸟,“后世如果黄河不决口,丰城绝对是苏北的旅游胜地。”
“发什么呆,好好划船。”朱兰儿见周泽普的速度慢了下来,轻声嚷道。
周泽普楞了一下,收回心神。
“妹子,朱大叔现在有多少帮手?怎么还亲自上阵?”周泽普现在对私盐贩子朱仝管理能力很是怀疑,夜间做事,还被人所伤,真不知道他这个老大是怎么当的?他的手下难道都是些废物?
朱兰儿轻声叹口气,“能出力的不到十个,其他的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
就这么几个人的小犯罪团伙,还好意思请我去当什么二当家,我呸。
原来这忽悠人,不分年代哦,自己差一点就被朱兰儿蒙住了,貌似梁山的好汉们,很多人都是被宋江和吴用给忽悠上山的,而原本他们都有一个体面的工作。
“我家的运盐船被丰城盐枭水耗子一帮人偷袭,我爹被水耗子手下砍了一刀,几个叔伯兄弟护着我爹脱身。但以船盐全部落入了李狗手里。”朱兰儿道,“如果追不回盐,我家就完了。”
“点子那么背。”周泽普有些同情朱家,问道,“那朱掌柜为何不找几些年轻的帮手?这年头亡命之徒到处都是,包括被你家杀的那三个兵。”
“做事,没有合适的人领着干,人再多了也没有用。”朱兰儿用手拢了一下头发,“我爹一直都想金盆洗手,可是又担心手下的老兄弟的生计,原来想做完这一单后,就交了生意去南方。谁知道竟出了事,赊了本钱不说,人还受了重伤。”
”我怎么有一种白帝城刘备托孤的感觉。”周泽普信口说道,“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只是可惜你家的事业太小,要是大汉是川西基业,还差不多。”
“普哥,我不明白。”朱兰儿眨着眼睛问道,“说话文绉绉的,你认字?”
“噗。”一口水喷了出去,周泽普本朱兰儿的话雷了一下,我大学本科毕业,而且还是985,这小娘们居然问我是否识字,笑死我了。
“笑什么,我又没听说过你读过书。”朱兰儿有些气恼,“赶快划船,我爹正等你看病呢。”
应该还有一段水路要走,周泽普边划桨边问,“妹子,干这一行,难免会被刀剑所伤,家里可备了些金创药?”。
“你说的是贼方吧,家里备了些。在刀口上讨生活,离不了那东西。”朱兰儿似乎对周泽普的一声很有信心。原先紧张的情绪平复了很多,语气也舒缓下来。
“那就好。”周泽普侧脸看看朱兰儿,笑道,“兰儿妹子,会绣花吗?哥哥我长这么大,还没有人给送过荷包。”
“你一副泼皮的模样,油嘴滑舌,谁家妹子会看上你?”朱兰儿脸上露出鄙夷之色,“绣好了荷包也不会给你。”
伤心呐,第一次告白就被人无情的回绝了。
“那就算了吧,等从岛上回去后,去城里的找春花楼里的女子讨一个。”周泽普长叹一声,满脸失望之色。
“啪,”周泽普背上吃了一记巴掌,火燎火燎的疼,“不学好,亏了一副好面皮。”朱兰儿小脸上带着蕴怒。
看来这小女子还是蛮喜欢我的,周泽普呵呵一笑,似乎忘了疼,“我不会去的,你放心好了,留着钱娶媳妇呢。”
“算你还有良心。”朱兰儿鼻尖上渗出汗珠,问道“普哥,你是不是像绣花那样给人缝伤口吧。”
好聪慧的小女子,我喜欢。
“对,现在手里没有趁手的器械,只能凑合着给朱大叔动手术了。”周泽普看远方水波浩渺之处,一个小岛遥遥在望。
又行驶一段距离,进入了狭窄的水道,朱兰儿道,“前面再走半里就是了我家了。”二人登岸上岛。
岛上草木葱茏,栖息在树上的水鸟,开始飞出巢穴觅食。
没有看到负责警戒的哨兵,周泽普心生疑虑,“妹子,守卫去了哪里?”
“夜里人进不来,白天有一些老人孩子在这里放哨,现在估计他们还没有起床吧。”朱兰儿带着周泽普穿过一片稻田,绕过菜地,“这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到这里来,都是官府给逼的。”
“我想的哪样?”周泽普跟在朱兰儿后面,看着丰满的腰身,寻思是不是将来能给自己生几个儿子。
“我们都是好人。”朱兰儿猛一回头,和周泽普四目相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
“我也没有说你们不是好人,看把你急的。”周泽普怕了这发怒的小母兽,“别自卑好不好,人首先要看得起自己。”
“哼。”
远处传来隐隐的哭声。
朱兰儿心头一惊,加快了脚步。
周泽普一种不祥的感觉,朱仝难道死了?看这事弄的。
过了槐树林,显出一片茅屋,朱家房前树上,赫然挑着白色的招魂幡。
朱兰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爹呀。”声音撕心裂肺。
周泽普顾不上男女大防,忙将朱兰儿抱起,冲向了朱家的宅子。
灵堂已经搭起来,还没有给朱仝成殓,几个妇人往瓦盆里烧纸。
进了丧屋,朱兰儿哭着扑向躺在苇席上的爹,泣不成声。两个时辰前还给自己说话的爹,如今已经和自己阴阳两隔,怎不让她难过?
周泽普悄悄退出丧屋,环视一下灵堂。来帮忙操持丧事的只要寥寥数人,而且还都是中老年。看来朱家自从离开了砀山后,一直就没有恢复元气。虽然还做着私盐生意,但也是惨淡经营。
自己是个外人,不能久留;朱家又遭此大难,也不可能派人送自己。正犹豫间,有老人给周泽普递过来三炷香,“周庄来的?周贵的侄儿?”
周泽普点点头,在朱仝牌位前上了香。
“小兰走没有多大会儿,她爹就老了。”老者佝偻着身体,面色凝重,“屋漏偏逢连阴雨,唉,这一家人咋过呀。”徐州一带说人死了,一般不是死,而是说老了,周泽普还是知道当地一些民俗的。
“老人家怎么称呼。”周泽普问道。
“我是兰子的姑父。”老人拉了一个凳子,示意周泽普坐下,“小伙子,在这里帮几天忙吧,朱仝他生前很看重你,弥留之际让我求你帮朱家度过难关。”
操,被讹上了,我真的有那么善良吗?
既然走不了,周泽普只好在岛上帮忙。朱兰儿虽然留小船在码头,但是周泽普还不想在迷宫般的芦苇荡里冒险,沼泽的威力,在后世举世闻名的长征里,就展示过。他还没有强大到鬼神不侵的地步。
朱家不是本地人,做的又是犯法的生意,和外界来往很少,更没有从外面来吊唁的人,连朱兰儿姨娘家业没有通知。所以丧事办得很潦草。在岛上高处寻了一块墓地,将朱仝下葬。
办完丧事后,朱仝的遗孀朱马氏召集了岛上的亲朋家奴,让兰儿的姑父把家财都分了若干份,“当家的去了,家里的货又被李狗抢走,我让大姐夫把所有的家产盘算了一下,总计还有百十贯钱,就给大家分分吧。这些年,你们跟着我们朱家,风里来雨里去,都不容易。”
没有争执,没有埋怨,大家每人取了三贯钱,然后鞠躬向朱马氏告辞。码头上有两条船,送大家离开。
“周家小哥,你跟我们娘几个坐一条船。”朱马氏叫住要走的周泽普,盈盈下拜,“你在我们朱家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大恩不言谢,容朱家以后报答。”
算了吧,你们孤儿寡母的,能自保就不错了。
“朱婶,我来迟了,实在对不住。”周泽普忙道,“您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话说完,周泽普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干嘛没事找事。
“都怨你,你要是早来一天,我爹就不会死。”朱兰儿丰腴的小脸这几天消瘦了许多,现在将满肚子怨气撒向周泽普。
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你爹死,关我屁事。你是我什么人?再说了,你没有听说过吗?人的命,天注定。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兰子,怎么说话呢?”朱马氏看看气嘟嘟的女儿,,又看看阴晴不定的周泽普,“以后咱这个家,还要依靠你普哥支撑呢?周泽普,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