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普拉着朱兰儿,转了两个巷子,来到东西街,便放慢了脚步,“好了,兰子,不用再跑了。”来到一个茶水摊前坐下,“老人家,来两碗水,渴死了”
卖茶水的王婆婆给两个黑桃碗里倒满水,问道,“还要些吃的不?”
“稍等,”周泽普端起茶碗示意朱兰儿喝水,“先歇一会再说。”
朱兰儿抬眼望向远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低声道,“你后面过来了个衙役。”
周泽普侧身用眼睛的余光向后瞟了一下,不禁笑了,起身对来人道,“表哥,这么巧,巡街呢?”|
“表弟,跑得飞快,被狗撵了?”老远就看到你和这位小兄弟。”胡彪和豹哥拿过小凳在旁边坐下,“今儿进城,咋没有找哥哥呢?”
“这不正要找你吗。刚才逛街遇到了泼皮杜三当街调戏妇女,我看不惯,就教训了那厮一顿。”周泽普撒谎是张口就来,踢鸡蛋变成了耍流氓,“我这人最为正直,哥哥你是知道的。”
“杜三依仗水耗子的权势,横行霸道惯了,打了他,倒是让众街坊很解气。”胡彪笑道,“可见好人还遇好人救,恶人自有恶人磨。”
“哥哥此话错了。”周泽普对胡彪大叫:“小弟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见义勇为。如何成了恶人?不行,你晌午要请我吃饭,才能安慰我受伤的心。”
胡彪拿出一把铜钱递给王婆婆,“去西街买些吃食过来。”见王婆婆走远,胡彪笑道,“今儿好利市,拿了杜三,让他家里送钱赎人。水耗子的面子现在不用给了。”
周泽普低声问胡彪,“水耗子家里莫不是又发生了变故?”
“如弟弟所料,水耗子的第五房小妾耐不住寂寞,与二管家偷情的事情,被水耗子发现。二管家情急之下,刺伤了水耗子,带着那小妾和一些浮财逃之夭夭。”胡彪说得眉飞色舞,“水耗子如今将独子的死,也归到二管家头上,已经报官了。”
精彩,还真是精彩,这剧情,还真特马狗血。
“现在水耗子对家里的女人,都怀疑,甚至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胡彪继续说道,“水耗子家里现在是人人自危。那私盐的生意也耽搁了不少。”
“趁他病,要他命,”周泽普笑道,“哥哥干脆就在水耗子家族作死的路上,再推他一把,如何?”
“有屁就放,有话就说,遮遮掩掩算什么。”胡彪瞪着一双牛眼,“有什么鬼点子,说给哥哥听听。”
“我等文明人,不和你这粗野汉子计较。”周泽普故作生气,不理会胡彪,端起碗来喝水。
胡彪看王婆婆买回糕点,顺手接过,放在桌上,给胡兰儿让了几块,“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多吃些。”
胡兰儿也不说话,只是点头致谢。
周泽普拿起一个豆沙饼,靠近胡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胡彪不停地点头称是,“这个办法甚好”想想又把将杜三的住址告诉周泽普,“那厮为了逍遥快活,一人单住,对我们是个时机。”端起碗,咕咚咚喝完抹抹嘴,给王婆婆付了茶水钱,对周泽普笑道,“表弟,改天再请你吃饭。”
周泽普拉起朱兰儿,向胡彪告别,“哥哥,咱们分头行事,你拿了杜三后,剩下的事情就看我的。“”
血头血脸的杜三醒来后,被两个帮闲拖到树荫下,靠着榆树坐着,脸肿的像个猪头。苍蝇闻腥味从各个角落飞来,围着杜三飞舞。
今天,丰城的一害彻底蔫了,路过的人们看后无不窃喜。
帮闲乙找了盆水给杜三洗了脸,“三哥,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俩可认得打我那人?”杜三心情很沮丧,自从外甥淹死之后,姐夫家就是祸事不断。今天出来散心,不小心踢翻了那乡下妇人的鸡蛋,就挨了顿暴打。要在过去,就是把那女人给那个了,也不过是赔几文钱了事。
“三哥,打人的会不会是李大官人新纳小妾的旧相好?”帮闲甲愁眉做思考状,“李大官人做事,从来都是用强的,难免被人记恨。那小子干不过李大官人,就拿我等出气。”
“我也看那女人不顺眼,纯粹就是一个丧门星。”杜三赶去落在身上的苍蝇,“回家我给姐夫说道说道,把那女人卖到窑子里。”
“三哥,你在这里先歇一会,我去报官,”帮闲甲是杜三从小玩到大的死党,老大受人殴打,他自觉也没有面子,“下次我如碰到了那厮,定要活剥了他。”
“你要活剥了谁?大宋朝没有王法了吗?”一个声音喝道,“你们三个泼皮,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聚众斗殴,凌辱妇女,还扬言要对人剥皮。”
杜三见是胡彪,冷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胡班头。你不去追打我的凶手,却来我面前聒噪,分明是不给李大官人面子。”
“你们这些腌臜破落户,为啥要给面子?”胡彪手上铁链一抖,向杜三头上套去。“杜三,你的事犯了,最后老老实实地跟我到衙门走一趟。”
帮闲甲见状不好,忙对胡彪作揖,“胡班头,都是街面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撕破了脸皮?”
胡彪一把将帮闲推了个趔趄,“没有你的事,赶快滚蛋,要不然将你一起拿了。”
杜三见事情已经到这地步。料想不会善了,对帮闲甲大声道,“速去我姐夫家报信,若耽搁了,我就要在县大牢受罪。”
县大牢,阴暗潮湿,臭气熏天。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到了夏季,地面上爬满了黏糊糊的鼻涕虫。臭虫跳蚤一类的小虫子,最为活跃,也最为贪吃,折磨得那些囚犯们难以入眠,时间久了,形容枯槁,如同鬼魅。
牢房拥挤不堪,囚犯们并踵而眠,体弱的人经常在夜间死去,活人不得不挨着尸体入睡,知道天明时候,狱卒开牢门,将死者拖了出去。疫病每年夏季都要肆虐一些时间,为了不传染到外面,监狱的焚尸炉一到夏天,便炉火不断。
杜三被推进了最内侧的一间牢房,惹得积年的老犯们喜不自禁,“尼玛,这细皮嫩肉的,可当女人使得?”
杜三看着围拢上了的牛鬼蛇神,腿都软了,他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各位大哥,小弟杜三是城里水耗子李大官人的舅子,只要放我一马,我让家里给诸位送银子。”
为首的老犯人黑蝎子不听水耗子还好,一听之下,额头青筋暴起,“兄弟们,让哥哥先舒坦舒坦,当年要不是水耗子的出卖?我等还在运河上搂着女人逍遥呢?”
众人狞笑道,“牢狱之栽,让我兄弟人不是人,鬼不是鬼,这都是水耗子所赐,杜三也是当年的帮凶,饶他不得。”
杜三吓得面如土色,正要呼喊救命,一个破布塞进他的嘴里。
等狱卒过来送饭的时候,杜三公子趴在发霉的稻草上,正哭得鼻涕一把泪泪一把。黑蝎子拍着他的肩膀,“以后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就不会在受气。”
水耗子居然没有送钱来赎自己,这让杜三很生气,也很担忧,“难道那俩个狐朋狗友没有把信送到?还是姐夫家出了事?”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思,杜三忍着恶心接受了黑蝎子的好意,“大当家,小人还明白些事理。”心里祈祷着能早一天脱离黑蝎子的魔爪。
他哪里知道,两个帮闲已经被周泽普神不知鬼不觉得吊在一个枯井里面,信永远送不出去了。
狱卒进来,“黑蝎子,外面有朋友来看你,给你带了些鸡鸭鱼肉,你跟我去拿?”
黑蝎子脸上出现了玩味的表情,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哪一路的朋友,能寻到这里。好像自从出事,道上的朋友都没有了来往,更谭不是看望自己了。
跟狱卒出了门,来到一处监室。狱卒示意黑蝎子进去,“黑大当家,你的贵人就在里头等着。”
午夜,丰城大牢里,犯人们大多已睡去。唯有杜三和黑蝎子还醒着。
黑蝎子躺在发霉的稻草上,两眼盯着屋顶出神,今天要逃出牢笼了,心里不惊喜,那是假的。
胡彪说来人救出他后,要他把杜三带出去就可以了,不用打也不要骂,“包袱里有换洗的衣服和银子,你们出去后,走得越远越好。”
杜三喝了黑蝎子泡的药酒,感觉舒适了许多,困意涌上了头,很快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之中,感觉似乎有人将自己抱起来,走了很远一段路,来到一个空气清晰之处,又把自己放在柔软的地上,忙活了片刻,感觉自己像落入水里,正迅速下沉。他想呼叫,想挣扎,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皮实在太沉重了,无法睁开眼睛。算了,不管了,就算天塌了,还有姐夫顶着。
次日,丰城大牢的狱卒“惊讶地”发现,黑蝎子和新来的犯人杜三,打开监狱的牢门,成功地越狱了。
县令命胡彪严加追查,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杜三喜欢黑蝎子,为情所困,就设了一个局,协助黑蝎子离开县大牢。
至于黑蝎子和杜三在大牢里,行苟且之事,所有的犯人都耳闻目睹,可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