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胡彪带着豹哥找上门,杜三的姐夫、丰城盐枭水耗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彪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我也很痛心,你小舅子杜三为了重口味,竟然私通黑蝎子,协助他逃出了县大牢。犯下王法。“”
水耗子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想不通,杜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
“李大官人,兄弟对你内弟的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再说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足为奇。但是你要小心你的老对头黑蝎子了,这个家伙,本来就是个亡命之徒也。他如何报复,只有天知道。”
“人家在暗,你在明处,李大官人,如何小心都不为过。“豹哥继续给水耗子的心里添事,“衙门里的这些兄弟,能做的也就是在你宅子附近,加派人手巡逻。但是要保证家人不被黑蝎子伤害,最主要的还是考李大官人自己。”
话说道这份上,水耗子要还不明白,那真的就该死了。聪明人办事就是爽快,当即让家人取出四封银子奉上,“两位兄弟,这是一百两,拿去喝酒。等除了黑蝎子那贼,我另有重谢。”
胡彪和豹哥看了一眼,起身告辞,“李大官人,我等在此谢过。有需要兄弟的地方,言语一声。”
二人走后,水耗子颓然坐在椅子上。他现在家大业大,反而比以前越怕出事,越怕死。
光脚不怕穿鞋的。那黑蝎子无所牵挂,报复起来也必然狠辣。可是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杜三莫名其妙地和黑蝎子失踪了,自己还有些账本存在他那里。如果这个小舅子真的反水,和黑蝎子勾结起来,那汴河上的私盐生意将损失大半。
想到此处,水耗子额头渗出冷汗,唤来师爷,“叫上十几个兄弟,带上家伙,跟我去杜三家看看。”
师爷见水耗子脸色很难看,也不好多问,和杜三相比,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杜三家居住并不是很远,平时一个人住,经常有粉头和他鬼混,二十多了,还不愿娶妻生子。水耗子等人赶到时,却看到大门紧闭,门上挂着锁。邻居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给我砸开。”水耗子感到一丝不安,但还心存侥幸,“是不是出去走亲戚了?”
门被砸开了,室内凌乱不堪,看得出人走得很匆忙。
金银珠宝细软没有了,一同丢失的还有账本。
“砰。”水耗子将拳头砸在书案上,对师爷道,“通知各地的兄弟,全力捉拿杜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县城发生的事情,周泽普没有兴趣管,也懒得管,他现在正忙着建造自己的干栏式的屋子。
从杜三家里抄出的财物,一半留给了胡彪,其他的都归了朱兰儿。
朱兰儿现在成了周泽普的管家婆,每一笔开支都要过问,而且还振振有词,“男人有钱就变坏,我娘说的。”
选了一处风景秀丽的沙滩,竖起四根立柱,构成高出地面的底架,在离地三尺的地方,支上横梁,用铁钉固定好。架上悬空的木板,上面加盖上茅草屋顶,一座简易的夏夜纳凉住所就建成了。从湖上远远看去,有点像新石器时代的河姆渡文化的遗址。
朱马氏不肯在湖边住。朱兰儿对简陋的高脚更是屋嗤之以鼻,“这屋子,建得那么丑,只配住野人。”
周泽普想说,月明风清之夜,咱俩打野战最合适,但是最终没有讲出口,这种玩笑实在开不得。
天气依旧炎热,十多天没有一点雨丝。
周泽普白天在青檀树下的石桌上写宋代白话文聊斋,夜晚在高脚屋的地板上,听着涛声入眠。客气是清晰的,水是没有污染的,鱼是野生的,朱兰儿是原装的。幸福的生活,不过如此。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周泽普常在岸边燃起一堆篝火,陪着朱马氏一家人和小秋烧烤。新鲜的湖鱼,烤熟后,撒上盐就很好吃。如果有孜然就更好了,周泽普去城里问了几家商铺,都说没有见过那东西。
烧烤的土豆喷香,惹得小秋和朱璜争抢。
朱兰儿要在岛上开垦一片荒地种土豆,“明年开春你带一些种土豆过来,我跟你学着种。”
“行啊,不过最好你去跟三婶说,只要她同意了,我没有什么说的。”周泽普将烤熟的泥鳅递给朱兰儿,“最好再要些玉米、南瓜的种子。”
朱马氏翻动着串鲤鱼的柳树枝条,“小普,等几天,我去周庄看看,谢谢你三婶和三叔。”
“婶,那等我从县城回来,再去也不迟。”
《聊斋》写好前半部分后,周泽普决定带上书稿,和朱兰儿一起进城。将书稿交给西门度。
西门度看了便爱不释手,被书中的故事吸引过去,“兄弟,你真是大才,日后要不在大宋朝东华门唱名,你把哥哥的这双眼拿去。”
“那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周泽普不听西门度忽悠,将书稿要回,在柜台敲了敲,“西门兄,小弟写书劳心费神,殚精竭虑,你可知所为何事?”
西门度一拍额头,作恍然大悟状,“兄弟,你瞧我,光顾着看书了。”取出两锭银子,“这是给弟弟的笔润,还望别嫌少。等弟弟的大作下半部完成后,哥哥将南城的一处宅子送与你。”
周泽普拿过银子掂量一下,交给朱兰儿收好,“西门兄,印刷出版和发行一事,就交给你了。赚多赚少,小弟我不加干涉,只是要求署上柳泉居士的别号,顺便帮弟弟扬下名。”
“我喜欢兄弟的痛快,书稿我明日就安排人去排版印刷。”西门度笑着命下人取出笔墨纸砚,“只是还请你这位柳泉居士写个序言。”
“那小弟就献丑了。”周泽普也不客气,来回走了七步,提笔在宣纸上写道,“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字体乌黑、方正、光洁,是端正拘恭的馆阁体。
西门度看周泽普的楷书写得横平竖直,整整齐齐,就像木版印刷体一样,“兄弟,你年纪轻轻,为何这书法却有十年的功力?”
“你不夸我的诗作得好,却对我的书法感兴趣。我很受伤呐。”周泽普拿起西门度的折扇,放在袖中,“作为道歉,你这扇子归我了。”
“这纸扇能为柳泉居士收藏,也算一件雅事。”西门度呵呵一笑,从书架上拿过几把白面的纸扇,“烦请兄弟给题些诗句,说不定以后也可以卖几两银子。”
奸商,不愧是奸商,从来不带吃亏的。
“哥哥,眼看都到晌午了,小弟我腹内空空,拿起笔来,好像千斤重。”周泽普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能到吴越酒家,小酌几杯,这写起字来,灵感便能从天而降,笔走龙蛇。”
“普哥,这钱来得忒容易些。”丰水河上,朱兰儿划着小船往回赶,看着略带酒意的周泽普,“你只要熬几个夜,就能赚到几十两银子。赶上农家两年的辛劳了。”
“真宗陛下曾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和书中自有千钟粟。”周泽普用手掬了河水,抹在脸上,驱走困意,“可这都是我三更灯火五更鸡熬出来的。”
“还有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怎么不说?朱兰儿声音低的像蚊子。“那你东华门唱名后,会不会嫌弃我。”
“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周泽普一把握住朱兰儿的手,“你看我像见异思迁的人吗?”
“快松开,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朱兰儿满脸绯红,”谁是你的糟糠之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