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渊幽幽醒来,此时已是正午。
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年伯,才发现屋内无人。略微有些艰难的坐起身子,后背正在愈合的伤口微微撕裂开来,钻心的疼痛令他瞬间清醒过来。
龇牙咧嘴的摸了摸后背的伤,血迹透过衣衫渗透出来。昨日刀杀雷桀的一幕幕,如同情景回放一般历历在目。
左手五指插进额前浓密的黑发中,捋了几下,兀自说道:“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一束强烈的日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宸渊转过头,刺目的日光照的他有些目眩。揉了揉眼睛,下床穿鞋,这才瞥见床头边的方桌,上面摆放着已经凉了的早饭。
“看来年伯早早地便出海去了。”
风卷残云一般吃过了早饭,又摸索着给后背涂了一些止血疗伤的药粉,粗略的用纱布包扎了一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洗了把脸,收拾了碗筷,来到院中。
双臂随着脚尖的踮起而向上伸展开去,脊背上传来几声骨骼摩擦的脆响。伸了个懒腰,他变得精神百倍起来。
出了院门,眼前是流淌着的河水。兀自在村中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发现这渔村中竟无闲暇的村民,皆是如同年伯一般早早的出海去了。
本想着在村中找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玩一会,见此情景,宸渊不禁有些失落。过了木桥,又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不经意间便走到了村口那株枯木参天的老橡树下。
“谁?”一个衣衫褴褛的疯癫老汉突然从树后跳出来,着实地把宸渊吓了一跳。
“这位老伯……”
“你是谁!我们渔村不欢迎你,快走!”
“老伯您认错人了吧,我从未见过您啊?”
“没听到吗?走啊!”
上下打量一番看起来有些痴傻的老汉,宸渊断定此人便是年伯口中那个疯子何丘。见他双目空洞无神,手上脸上亦带着泥土,宸渊识趣的不再与他讲话,转身便走。
何丘空洞的眼神骤然闪过一丝清明,自地上拾起一根枯木,便疯狂的追打而来。
“还我家言儿性命…”呓语一般的重复着一句话,疯狂的追打着‘落荒而逃’的宸渊。
一口气跑到村西头的瀑布,宸渊大口的喘着气,有些体力不支的扶靠着一棵槐树喘息。眼见何丘丝毫没有作罢之意的追赶过来,宸渊的情绪有些摇摆不定。
此时正是正午,炎热的六月中旬,别说跑两圈了,就是在毒辣的太阳下暴晒一会,尚且不能忍受。更何况他略微有些寒性的体质,此刻早已是汗流浃背,汗水顺着纱布流过伤口,酸爽之意不言而喻。
“你再不要命的追将过来,我可要动手了!”
宸渊手脚并用的比划了一个大鹏展翅的姿势,又转换一个螳螂拳的姿势,无奈那疯子丝毫没有退意,径直的奔将过来。
“欺人太甚!”神色一冷,澎湃的源力混着寒气弥漫开来,令得疯子原地打了个冷战,这才顿住了脚步。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的声音自一边传来,眼见一个中年妇女探了半个头望向门外,招手示意道:“快过来。”
宸渊瞅着机会,迅速抽身,径直跑入院中,插上门闩。这才松了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迹。
明知他是个疯子,只管不予理会便是。怎得刚才却动了那般念想,我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杀了那雷桀,戾气收不住了?宸渊拍了拍额头,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不要与他计较,他是个疯子。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在这村中怎么从未见过你?”
“额,婶婶。我是年伯远房的侄子,祖辈上与年伯有些渊源,闲来无事这才过来玩几天。”
“哦,这样啊。孩子,没被吓到吧?”
“没有没有……”
中年妇女这才放下心来,将宸渊热情的拉进屋中,取了一碗凉茶,放在桌上。
“谢谢婶婶,敢问婶婶如何称呼?”
“哦,我姓张,便是这渔村中人。今天本来应同我那姐妹们一同去风尘镇做工,无奈早起时头有些痛,当家的便让我留于家中,休息一天。”张婶很是热情的说着话,念叨的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
“嗯,这样啊,我叫宸渊。张婶,您就称呼我小渊就好。”宸渊简单的将自己介绍了一通,便耐心的听这热情的妇女拉起家常来。
从张婶口中得知,这村中人每日甚是忙碌,男人要出海打渔,女人则是去镇上做工,长大一点的孩子也会随同大人一同出海。可即便是如此,日子却也是过得紧巴巴的,可见村中积贫积困。
“其实村中在十几年前有过一段短暂的辉煌,只是后来突生变故,玄城易主,新任城主又时常压榨我们,这才沦落到这般境地……”张婶一五一十的将那些陈年旧事吐露出来。
“这么说,那个疯癫的何老伯也是个苦命之人啊。”宸渊幽幽叹息一声。
“哎,谁说不是啊,渔村败落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现的两个尊贵的武者,却尽数夭折……”
意思是何丘和何言父子,一个失了修为又精神失常,一个横死异乡,尸骨无存。
“唉,也许这就是命吧。”张婶也是一声叹息作罢。
心思细腻的宸渊,思量着张婶所讲的旧事,她最后几句话,令的他忽然心生疑惑。按理说那昔日的天才何言,为玄城征战四方,令众城臣服,即便是身死,再不济也不至于祸及到渔村吧?怎么听张婶的意思,确是现任城主玄清有些故意欺负这渔村的意思。
宸渊眉头微皱,端着碗,一阵深深的思虑。从这渔村中生活了两日不难看出,村中人都是勤恳朴实的平民,疾恶如仇的他,是断然不会允许有人恃强凌弱。更何况村中,还有救过自己性命的年伯。
张婶看宸渊失神一般的端着碗,神色变幻,不知冥想些什么事情,也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的看着。
“张婶,那玄清平日里都是如何对待你们?”宸渊回过神来,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哎,说了又有何用?即便是玄城失了何言,实力大减,却也不是你一个孩子能管的了的。”悲戚的语气中多的尽是无奈。
那玄清心术不正,坏事做尽,谁人不知?即便玄城中有着实力强大的家族,还有心性正直的武者同样看不过眼,但这么多年都奈何他不得,可想而知他的修为定是高深莫测。这样的格局如何能是一个孩子轻易改变的,说与他听只不过又会多一个人气恨和无奈罢了。
“您只管说便是,小渊不才,也是一名武者。”似是看出张婶心中的顾虑,宸渊手掌摊开,蓝色的源气跃动,缠绕着指尖。
看着这般情景,张婶腾地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
“我这简陋门院来了这样的贵客,看我这眼睛昏花,竟没识得,还请宸公子见谅。”听闻面前这少年道出自己的身份,张婶之前那般亲近热情悄然褪去,反而变得局促不安,有些生疏起来。
宸渊摇了摇头,将张婶再度扶坐下来,满是认真的说道:“张婶,您千万不要这样……”
他不是那种恃才傲物的少年,骨子中更多是善良和深深的内敛。
“我也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恐你奈何不得他,反而会让你这善良的孩子,遭了他毒手,这让我如何忍心?”
宸渊毫无顾忌的笑着,仿佛丝毫不在意那玄清有多强。
年老伯是自己来到大陆认识的第一个人,如同亲人长辈对自己爱护,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流落街头都说不定。这般恩情,他自知无以为报。如今听得有这种事,他岂能容忍?所以无论是谁,他都要管一管!
“昨天我刚杀了风尘镇的雷桀,这不现在也是安然无恙在这跟张婶您聊天吗?”昨日那凶险的战斗,此刻却被他故意说的云淡风轻。
“啊……”
眼底划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情,但看他这般淡定从容的神色,她对这少年倒是多了几分信心和期待。
想了想,她终于还是神色黯然的道出了这些年,暮落渔村日渐败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