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命令仆人给二人搬来两张石凳,请二人坐下来说。
“两位虽然和三弟以主仆相称,但我们却最宜各交各的关系,所以我与二弟从来没有将二位朋友看作下人,还请二位切莫妄自菲薄。”李天可口说道,顿了一顿,又拱手诚恳道:“再者我们离家多年,长年不在家中,这三年来三弟全是仰仗二位高义保护周全,在此还要对二位道谢才是。”说罢携李仁对俩人深深一礼。
李家祖上本是江湖出身,虽然李白的爷爷李毅当初随太·祖皇帝转战天下,数次舍生忘死救架于危急万分之境,天下太平后获封王侯,但李毅却从未与江湖豪杰断了联系。
而到李白父亲李渔做家主继承爵位后,更是逐渐脱离朝局,逐步转变为半官半商,与江湖势力的沟通也愈发密切。若非如此,当年李渔无论如何是不会不惜血本耗资千万去援救各门各派的。
对于李天李仁兄弟的谢礼,李疯李愚哪里肯受,早已跪还叩首。
李天见事不可为,只得将二人扶起说道:“还请两位英雄细细将那日情形说与在坐诸位前辈同道,以资参考斟酌。”
二人接过李仁递过的茶水,李疯将茶水一饮而尽,开头说道:“当日正是公子前一次醒来三日后,那时我与十三弟各自守在失乐园青莲居左右阁楼。我正拭剑之时,听闻屋外有脚步声,开窗看去,是雨铃姑娘扶着公子外出闲步,是以并未放在心上。”李愚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说明他当日也是如此情形。
李疯接着道:“约莫过了盏茶功夫,我忽然听到房顶有瓦片脆响,便收拾好宝剑,只留清霜随身追去。不料那人轻功极高,飞纵腾跃如若平地,而且似乎手中提着一个人。我看那身形很是像十三弟,心中慌张,便一路追了上去。一直追到城西荒丘,却只见茫茫四野,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空中漂浮着一个虚图案……”
众人急忙追问,是什么图案。
李愚却接口问道:“十二哥,你看到的是不是一个猪头?”
李疯却白脸一红,嚅嗫道:“是……是……猪头,贤弟你莫非看到地莫非也是那东西?”李愚不言,只是低头轻轻一点头。
在场众人中倒有不少人都是强忍着笑意,佛心和尚一声阿弥陀佛,温笑道:“这人忒也顽皮,如此说来,二位当日正是中了他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百花仙子轻笑道:“两位不必自责,从你们的描述来看,引你们而去的两人自是有备而来,以无心遭有心,实在难防。”
清风道长也一挥拂尘,道:“不过如此看来,来人倒是不见得有什么恶意,否则……嗯,或许他们绑架三公子,意图与李府交换什么东西?”
李仁摇头道:“我与兄长一开始也有这层想法,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三天,却音信全无。”
“那日我们回来正好遇到三弟落水,我曾探寻整个湖底,却无丝毫发现。可见来人心思之缜密,简直严丝合缝;行事之利落,绝不拖泥带水。”李天叹息一声,接着道:“今次邀请诸位亲临寒舍,便是请诸位亲自到劫案现场一观,以期有所发现。”
突然有家丁冲冲进来,附在李天耳边说了几乎话。在场众人虽大都具有耳辨微尘的能力,却也不便偷听,若与三公子被劫之事有关,只等李天转述告知。
李天犹豫半响,看了李疯李愚二人一看,声音有些怪异道:“雨铃离开李府出走了,她留书一句话,‘不寻回公子,奴婢死他乡’。”
众人俱是惊异不解又是震惊无言,李疯李愚兄弟更是惊讶若呆。
李天环视众人一圈,诚恳说道:“我们邀请诸位前来的目的自然是寻找到三弟,但现下当务之急似乎又要从找到劫他之人的蛛丝马迹着手。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众人面面相觑,如今如此,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甚至可以说是迹象全无,惟一可行的法子,也便是遍地撒网了。
王康慨然道:“高见不敢,惟今之计,只能是发动江湖朋友和官方朋友四方寻找,方可有一线机会。”
李仁点头道:“也只好如此,只盼三弟福大命大,安然无恙。如此一来,就要劳烦各位前辈和诸位同道了。”说着向众人拱手一圈以表谢意。
众人都站起身来,少林和尚佛心大师宣了个佛号双手合十回礼,说道:“阿弥陀佛,两位爵爷放心,少林定当竭力相助。”
清风道长右手竖在胸前,浮沉搭在右臂上,微微弯腰道:“无量天尊,武当愿尽绵薄之力。”
一个面带三绺胡须的高瘦汉子抢先站起,收起手中折扇行礼道:“两位爵爷,我王不恨代表山东王家,愿效犬马之劳。”
余下众人纷纷表示愿意尽力帮助寻找三公子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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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花客栈地处CD中心,生意虽然很好,但西南民风勤劳,因此却也说不上座无虚席。
但今日却已是人满为患,熙熙攘攘,后来者已无立锥之地,有些顽皮少年已经爬上四周屋顶。
来人倒不是为了饮食住宿,而是来看一个人饮酒。
西南气候潮湿,谁不饮上几杯酒?一个人喝酒有何好看,竟然能吸引这么多人来围观?
只因为他身边已经摆下一座小山样的空坛子,左手边的一块木牌上已经画了三十个圈,那代表三十坛酒。在场已经有几个山东大汉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另有几个蒙古壮汉也已经抱着酒坛吐得一塌糊涂。
只有他,那个身材瘦小看年纪不过十岁、面目尚未完全化开的孩子,以及他对面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还在不止不休地狂饮。
更让男子们兴奋的,还是他对面的女子。那女子左手边已有一座空坛子垒成的小山,木牌上也画着29个圈,她已经又拍碎了一个酒罐的封泥,举坛倾下,张口鲸吸。但最后一滴酒却怎么也滴不下去,只得用伸出香舌卷下,掩嘴打了一个小小的酒嗝。酒馆伙计咽下一口唾沫,在木牌上画下第三十个圈。在场的猥琐男子们一片叫好,声音中却透露着难言的兴奋与火热。
酒馆伙计咽下一口唾沫,在木牌上画下第三十个圈。在场的男子们一片叫好,声音中却透露着难言的兴奋与火热。
少年眼中放出一抹笑意,无声无息隔空抓起一坛,坛子入手,封泥已经消失不见。只见他张口一吸,坛中酒水化作水龙盘旋而上,尽数入口下肚,一滴不剩。
对面的女子面带红霞,眼带迷离。抬手欲指,露出一段皓腕,终于指着少年眉心慵声懒气地骂道:“小白……脸,老娘不喝了……不喝了,你还要喝多少……喝多少,醉了……记得死远点。”
店中看热闹的众人一片嘈杂不休,有人高呼自己押对了宝赚了,更多的人却是唉声叹气。
有人说叹道:“千杯不醉的卓文君竟然醉了,只怕万年不倒的峨眉山也要倒咯。”
一人心有戚戚地道:“哎,还好今天钱带的不多,不然就输惨了。”
有人高呼道:“我早就知道这位少侠酒量了得,哈哈哈,兑银子去兑银子去。”
那少年丝毫不为所动,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又饮下了一坛酒。
对面的女子一阵气结,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却突然脚下一软向地上倒去。少年不移不动,只是一抬手,女子就飞过桌面,落到他怀里。
卓文君乃蜀中女子,本就身子娇小俏丽。此刻落在少年怀中,倒是不显得突兀,倒像是两个少年情侣。文君雪白双手就如灵蛇一般缠上少年颈项,斜乜凤目,却不言语。
少年不多言语,继续开坛痛饮。
突然有人敲锣打鼓,大声喊道:“各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巴中赌坊新开赌局,快来试试手气运气。坛数取整十为数,分四十,五十,直至一百,共计七档。赔率详见传单,明码标价,绝不反悔。”
几个青衣小帽的青年随着那人的呼喊,已经在四出分发传单,一并接收众人的下注。
身外事物似乎与少年毫无关系,他只是以恒定的速度一坛接一坛地饮酒,就连取酒开坛鲸吸长虹的方式都没有丝毫改变。
惟一改变的只是空酒坛垒起的高度,以及模板是圈圈的数目。
起初周围人还高声议论,少年能饮下多少坛。然而随着空坛子越来越多,周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到得最后,众人连呼吸声也小心收敛,只能偶尔听到灯芯剥落的劈啪声,夜已深了。
少年饮酒已至第八十七坛,酒尽坛落,忽然眸子一亮,脱口吟道:“天若不爱酒”众人轰然叫好。
接下来一坛酒,一句诗:
第八十八坛:酒星不在天。
第八十九坛:地若不爱酒,
第九十坛:地应无酒泉。
第九十一坛:天地既爱酒,
第九十二坛:爱酒不愧天。
第九十三坛:已闻清比圣,
第九十四坛:复道浊如贤。
第九十无坛:贤圣既已饮,
第八十六坛:何必求神仙。
第八十七坛:三杯通大道,
第九十八坛:一斗合自然。
第九十九坛:但得酒中趣,
终于,少年饮下了第一百坛酒,纵然他海量能饮,也有些晃悠了,扬眉笑道:“勿为醒者传,勿为醒者传。”
他,想站起来,却忘了身上还挂着一个人,自己脚下一个踉跄栽倒险些在地,还好身上的女子及时跃下将他扶住。
女子声带怜惜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个瓜娃子,照你这个喝法,迟早要死在酒上。这次就念在你三年没喝成一口的份上,老娘不跟你计较酒钱了。”但是这么说着,她的唇角却勾起一抹好事得成的笑意,眼睛也亮的向天上的明星,只是她面贴少年耳朵说着悄悄话,没人可以看到罢了。
少年突然伸手挽住文君腰肢,抬起头嘻嘻笑道:“我乃酒中仙,当卧明月船。韶光勿轻付,卓垆酒中眠。”
文君扶在他腰间的手不知有做了什么,少年突然龇牙吸了一口凉气。
“你个坏家伙,总想着占老娘便宜,看我今晚不治你。”轻轻说着,向一众伙计摆了摆手,扶着少年径自向里间去了。
伙计忙着打烊,围观众人纷纷离去。虽然赌局有输有赢,众人都是兴奋异常,乘月归去,仿佛他们都已经酒酣神醉。这接下来的一个月或者几个月他们又有了可以吹嘘的谈资,单调的人生仿佛也因为这个奇妙的夜晚而显得不那么单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