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归家谈国势周青莲无语向东流
他们在等人!他们等的人正披星戴月从千里外赶来,所以他们也不能睡,有朋自远方来,必端坐以待。
终于,李天微微抬头,目中有精芒闪动,似乎目光可以穿透屋顶仰观浩渺宇宙。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因为已经感应到来人的气息。
李仁坐在左首位上,侧头看向坐在主位的兄长,见兄长微微一笑,他也明白来人已近。
两兄弟正襟危坐,背脊挺得更直了。闭上眼睛,凝神以待。李仁的食指点着均匀的节奏敲击着红松木椅的把手,似在算计着时间。
夜更深了,蛙鸣更密。
李仁用中指推了一下鼻子上架着的金丝细框眼镜,白皙的面庞稍微鼓动一下,继而深深吸了一口气。
李天见二弟已有困意,拍拍李仁的手背说道:“二弟,你已经不眠不休四日,若实在太困,不妨去小睡一会儿,待会儿为兄叫你起来便是。”
李仁摇摇头,歉然一笑道:“何只是小弟,大哥不也是四天四夜不曾好生休息?这一路从丽国赶回华国,总计千里有余,若非我修炼还没到御风而行的程度,大哥也不必将就我骑马而归,也不必累死那八匹千里马了。”
就在他们刚刚说了四五句话,突然周围的空气凝重起来,但兄弟二人的精神却好了不少。
嗖嗖嗖数声,已经有几个人影串门而入,一礼之后,自行落座;几次光芒闪动,上首空着的座位上也已经有人落座。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来人已经坐满堂内十八个正席位中十六个,忽听一声佛号和一声道号从大门左右两侧响起,一佛一道在门口相互行礼,继而并肩入门落座。
来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并不开头说话,显然是在等此间主人吩咐。
李天李仁兄弟,同时离座起身向来人抱拳行礼,并非客套虚礼而是一礼到地。
所来众人实未料到他二人竟然行如此大礼,所有人一愣之后都离座而起。有人还以浅礼,有人同样一礼到地,更有人直接跪倒在地。众人口称:“两位爵爷万万不可,折煞我等,折煞我等。”
李天开口道:“佛心大师,清风道长,百花仙子,铁剑师太……今日请诸位武林前辈、江湖豪侠、仙门同道莅临寒府,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李仁接口道:“大哥与我兄弟二人紧急调用玄武令,实在是因为有要紧事需要各门各派协助。”
佛心大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二位公子言重了。若无当年李渔李大侠相助,如今在座诸位所代表的各个门派不说毁灭殆尽,至少也是盛名难副。可惜故人已去,无缘一面,善哉善哉。”佛心大师身材不算高大,此刻面沉如水,声带无线惋惜。
清风道长接着道:“当年诸位掌门人共出金银购得半斤玄玉铁,请铸造神匠欧冶子铸这玄武令,就是为了让它传承千载,以备李府之召。”
百花仙子哈哈一笑,声如画眉百转,柔媚悦耳,一对妙目环视众人一圈,笑问道:“两位公子何必客气,这本是我等应该做的,只是不知两位公子有何事需要我百花门效力?”
她一句话就将玄武令出之事揽到百花门头上,似要抢尽风头,令在场许多人心中暗暗不悦。
铁剑师太冷哼一声,寒声道:“自然是要你百花门撒花开路。”
李天李仁知道两人之间素有过节,他们资历尚浅,也不方便调解。李天只得站出来讲明所求之事,暂时将两人之间的暗火掩盖过去:“今日相邀在座诸位前辈、各位同道,实是为小弟李白之事。”
一个寸头虎脑、身高五尺的汉子抱拳问道:“大公子,我五虎断刀门虽然地处偏远,却也知道,李三公子三年前受伤昏迷至今未醒,难道三公子他……”
他话上为说完,一个身材高瘦、面容清癯的老头蓦然站起,满脸寒霜,堂内空气也冷了几分,只听他声如霜钟,厉声道:“彭老二休得胡言乱语,青莲小友虽命有三劫,却是福大命大之人。我终南一派,于天象地理人命福缘,还算能稍测几分天机。”
彭老二原名彭林,是五虎断刀门的副门主。五虎断刀门前身福建短刀会,后来被彭林无兄弟掌权,渐渐发展为五虎断刀门。五兄弟分别是:大哥彭木,二弟彭林,三弟彭森,四弟彭木森,五弟彭林森。
五虎断刀门属于下门,与少林、武当、终南这些兼修武艺与仙术的上门相比,地位本就低了一层。此时闻终南山派王维之弟,王康语气微怒,心中也知言语有差,连连告罪。
他却不知,李白曾经上终南山盘桓数月,与王维王康相处数日,谈经论道,饮酒赋诗,投机而得趣。二人既惊异于李白的诗词天才,更是赞叹他的武学天资、天生仙气。
李白离开中南山时曾经央王康为自己卜上一卦,得知命中有三起三落,李白只是洒然一笑,高歌飘然而去。王康却不自信,又求兄长上终南捷径尽头的雷峰塔,引紫雷、焚龟甲,耗费一滴真血为其重卜,结果却仍然是三起三落。
七日后,即传来李白昏迷不醒的消息。王康独坐天台,粒米不进,狂饮数日,遥祝东南。
“彭门主地处东南沿海,风俗淳朴,与内地不同,烂柯居士还请谅解。李白少侠亦是我唐门贵宾,晚辈也是佩服得紧。李少侠曾与天行大哥把酒言欢,当时晚辈有幸在场伺酒,所以万幸得以一睹少侠神风俊采。”此时川中唐家外事唐天经站起开口先为彭林打个圆场,说到与李白的交集,显然他心头激荡,如有火烧,说到这里,见众人都翘首以盼等他说下去,不由心中得意。连倒三杯清茶猛然饮下,仿佛饮下三杯好酒,声音骤然高亢,继续道:“那一日少侠饮下三杯我唐门百年窖藏的五粮玉液,忽然拔出龙泉宝剑,飞上凌霄台。剑化青光,人若翩仙,青莲剑歌冲天起,青莲剑舞动云霄……歌歇舞罢,漫天白云尽碎,倏忽化作万点青莲,怒放长空三日。当时花开倒天之景,震惊蜀中,民众皆以为是天生降临的神迹。大哥也是观云三日,终于悟出梨花暴雨的无上暗器手法。”
众人神色都是一黯,当日神剑碎云,风采照人,如今只能遥想之,向往之。而上门数人如佛心大师、清风道长和烂柯居士王康却更是吃惊,他们虽然曾经听说过蜀中唐门上空出现过白云化青莲、倒天停三日的异象,却不曾知道这是李白所为。对于少林和武当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而王康却暗暗为这位忘年小友叹息不已。
沉默片刻,李仁忽然一个响指,两个样貌平凡的汉子裸着上身,从后门踱进。此时东方已白,众人看得分明,两人一路走来只见,地上两条点状血迹。
两人走到众人之前,忽地跪下,齐声道:“属下保护三少爷不力,请二位少爷降罪。”二人下跪躬身,众人才看清楚,原来二人后背背负着荆棘,这是要学廉颇负荆请罪的意思。
李天李仁面色古怪,似乎这两人并不是他们心中所想之人。
王康眉头深深一皱,忽地伸手一指,一道青光闪过罩在两人面上,两人不闪不避也不做抵抗,面皮翩翩龟裂碎落。
堂中已有数人惊呼出声,几个坐着的人也滕然站起。
百花仙子双手掩住小嘴,惊呼道:“天涯剑阁,莫风、莫雨!!!原来你们竟是躲进李府,难怪难怪,难怪难怪。”她一连说了八个难怪,看来真是怪得很。
左边汉子惨然一笑道:“天涯剑阁已成空,仙子莫言在梦中。如今我兄弟已经不姓莫,而姓李,我是李疯,贤弟李愚。”
众人又是一惊,武林中人最重名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不可毁伤。然则姓名乃父母所赐,若非发生非常之事,是万万不会改易的。
李愚脸色冷漠如铁,沉声道:“那年魔门攻上天涯剑阁,我们阁中子弟力战不敌,本以为阁毁人亡,永远再没有复仇的希望。不想上天垂怜,三公子恰巧游至剑阁山庄,得知魔教来犯,毅然仗剑相助,击退魔教。救下我兄弟二人,夺回神剑三柄,且应允帮助我们寻回阁中被魔教抢走的八柄神剑。”
李疯接口道:“三公子神风仙姿,天下无双。救我二人性命,保我剑阁重宝,恩义之重实在无以为报,是以我兄弟发下誓言,愿为奴为仆,鞍前马后伺候三公子。”
李愚声音沉痛,嘎声道:“不料三公子归来不久,却陷入昏迷,这一昏迷就是三年,我们便一直守护在三公子身边。”
百花仙子面色奇异,似乎有许多话要跟他们说,但又不方便说,咬了咬嘴唇,问道:“既然你二人守在公子身边,又怎会有人能将三公子劫走?”
这正是众人都想问却又不方便亲自问的问题,只因这问题直接指向一个结论,那边是二人懈怠值守。
只听李疯惨笑道:“仙子问得正是呢。但想我兄弟虽然武功低微,志气却绝不低微。既然已经立下誓言伺候公子,便一生一世不得懈怠片刻。但那日却有非常情况,并非是我兄弟玩忽职守。”
王康正欲发问,李愚已经截口道:“虽然如此,公子遭人劫走,总归是我们的失职。虽然大公子二公子不忍见责,但我们兄弟岂可不自责自罪。”
两人齐齐叩首,道:“雨铃姑娘年纪尚幼,况且一个女儿家从未经过这等大场面,是以我二人代替她来禀报当日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