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鹤,你每次与我下棋,你总是棋输一着,你可知为何?”皇帝双手负背,盯着硕亲王缓缓开口。
硕亲王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却不再遮掩:“因为你是宗元国皇子,我发妻的皇兄,我谦让与你。”
硕亲王以往谨小慎微的生活,每次与皇帝下棋他总是故意输掉一子,这本是硕亲王心中的秘密,想不到此时却不得已说了出来,不求以此化解皇帝心中的怨气,只希望皇帝记起曾经的友谊情深。
“错!每次你与我下棋,总是会输与我,是因为你优柔寡断,因为你不够果断决绝,是因为你不敢,你自卑……”皇帝看着硕亲王,口气从冰寒狠戾幽幽然转为叹息:“云儿去了,青鸾……也去了……”
硕亲王身子猛然一颤,如遭雷击,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似乎面前的皇帝是冷血的凶猛野兽,嗜血的地穴恶魔。
“她们皆以死来威胁朕,要朕饶了你的性命,你说,朕的妹妹和心爱的女人皆因你而死,朕,是否该饶过你?”皇帝一步步朝硕鹤逼近,拎起硕鹤的衣领,双目赤红!
“哈哈哈......”硕亲王愣了半晌,忽然仰天狂笑起来,笑的近乎癫狂,笑的泪流不止,他笑自己太傻太天真,笑自己太愚蠢无能,帝王家,即便是一娘同胞,即便是血浓于水,人间最简单的亲情也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早知如此,他何必让云儿去冒险?何必让青鸾去送死?云儿!硕亲王觉得自己心肺生生撕裂开,痛到生不如死!
硕亲王的笑声如雷敲打在皇帝的心上,居然使皇帝冰冷的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涩,久久的,待硕亲王的笑声终于停下,皇帝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背过身去,终不忍再看硕亲王一眼,看到硕亲王,他会想起那两张面孔,一个是他的妹妹,一个是他的女人……
“朕依云儿留你一条性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以后,你就在这府内孤独终老吧,非朕允许,你,不可跨出府门一步!”
不可出府,是将我禁足在这亲王府邸么?硕亲王低哼嗤笑,不屑一顾,他与云儿的家,他自然不会离开,不会离开半步。
皇帝用眼神瞄了赵公公一眼,赵公公心神领会,从怀中掏了个小小的锦盒出来,递到硕亲王面前,带着些不忍低声说道:“王爷,这药丸请您让晶沁小郡主服下吧。”
药丸?硕亲王眼眸骤然缩紧,脱口怒道:“皇上,你这是何意?”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即便是留他一条性命,又何必要残害他的女儿,他的女儿,不过是一名仅仅周岁的孩童而已,他是女儿的嫡亲舅舅,怎么会如此心狠?
“王爷放心,这药不会要小郡主的性命,只会让她生活的更加平稳一些。”赵公公看皇帝脊背紧挺,慌忙对着硕亲王解释道,只不过,那解释有些无力,有些含糊。
“如何是生活的更加平稳?”硕亲王不解。
“就是让她不想世事,不被世俗困扰,不懂情,不懂恨!”皇帝背对着硕亲王,口气寒冷,不容置疑。
原本,他是打算放过硕亲王和自己的亲外甥女,可是,今日,青鸾到了皇宫**与他,行刺与他,青鸾如此薄情恨他入骨,可不就是硕鹤这罪恶的根源所致?云儿的死可不也是因为他?他跟他!他要他生不如死!
“不懂情,不懂恨,没有七情六欲,那本就是生不如死,又如何更加平稳的生活?”硕亲王怒不可歇,他已了然,这药,便是让他的女儿硕晶沁痴傻的毒药。
“我话已至此,是让她平稳的生活,还是让她安稳的睡去,你,自己选择!”皇帝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多呆一刻,他也怕自己不忍。
“硕亲王,这药......”赵公公为难的举着药盒,沉沉的叹了口气。
赵公公从小入宫,作为内侍守在皇帝身边,照顾着皇帝的起食饮居,从他身为皇子,到一步步成为帝王,皇帝的绝情很辣他点点滴滴看在眼里,可事到如今,尽管知道这对硕亲王不公,作为一个公公,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
硕亲王犹豫再三,缓缓拿起那颗药丸,小小的药丸好像有千斤之重,压的他抬不起手来。
“爹,爹爹,沁儿不吃,不吃药。”硕晶沁惊恐的看着那颗药丸,知道那药丸对自己不好,本能的挣扎,躲避着。
一行清泪自硕亲王眼角流下,女儿是亲生女儿,可女儿的劫难却无法躲过,硕亲王想起女儿的必死之路,也许,这对女儿也是稍好的结果吧,至少,痴傻之后,面对死亡不会再有恐惧,不会再有痛苦。
“沁儿乖,这药不苦,方才你皇舅舅也说了,这药不会伤害你,反而会让你更快乐。”硕亲王把药放在女儿唇边,极近温柔的哄骗着。
“爹爹,真的不苦么?”硕晶沁目光疑惑的看着爹爹,黑白分明的眸子灼的硕亲王犹如刀割,颤颤滴血。
“不苦,爹爹,何时骗......过你。”这药本身是不苦,可这药却比玩剜心还让他难以忍受。
“我信爹爹,爹爹说不苦,就不苦,沁儿吃,沁儿听爹爹话。”小晶沁裂开小嘴冲硕亲王露出甜甜的笑容。
那笑容就连赵公公都不忍目睹。
周边围绕的所有侍卫也在那一刻低下头去,不忍再看。
硕晶沁在硕亲王含泪带笑的目光中把药丸放进了嘴里,咽下肚去,片刻,硕晶沁就昏睡过去。
硕亲王知道,当女儿醒来,便不再记得任何事情,而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醒来。
硕晶沁吃了药,赵公公等人和围在硕亲王府的侍卫全部撤离,硕亲王表情悲切的遣散了府里的丫鬟,仆役,只留下忠心耿耿的管家杜伯和从小服侍自己的李麽麽。
整个王府变的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寂寥和冷清。
硕晶沁的闺房内,硕亲王泪流满面的抱着硕晶沁,硕晶沁眼帘紧闭,小小的脸上甚至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若非她此刻面容苍白如纸,若非她小小的身躯已经变的僵硬,看起来就像睡着一般。
孩子,睡吧,睡吧,我不配做你的爹爹,希望你在那边能找到你的娘亲,希望你来世不要托生在帝王之家,孩子,若有来生,爹爹断不会如此对你。
杜伯看着小晶沁的尸体同样老泪纵横:“王爷,还是让郡主早日入土为安吧!”杜伯擦了把眼泪,对着硕亲王劝道。
硕亲王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莫要乱说,郡主还在,稍后把他带来吧,想必,他已经饿了。”
“是,王爷!”杜伯再次擦了把眼泪,转身匆匆出去了。
硕亲王在硕晶沁的闺房内挖了个坑,把女儿埋进土里,径自在屋里呆了许久,才缓缓的出了屋子,出来时,他手里居然牵着一个孩童,一岁左右,身上穿着晶沁的衣服,呆呆的跟在硕亲王身后,只是头发不似先前整洁,长长的刘海凌乱的盖在脸上,遮住了大半的面容,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