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连数日,京城戒严,兵部,刑部,个个军机要锁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查和批捕,经过彻查,已经弄清那日行刺来历,不是太子党余孽,也不是先皇拥护者,居然是宝亲王与蓝波寒联手密谋,宝亲王是皇帝的八弟,为人一项低调,与世无争,想不到他居然也蛰伏的如此之深。
皇帝登基仅仅一年,朝纲不稳,此时的事端将他心中的怀疑蔓延到极致,除却天策将军,皇帝不再信任一人,特别是先皇遗子,他的哥哥弟弟们。
皇帝当下决断,所有先皇遗留子嗣,皇孙公主,斩立决!
帝皇一怒,万骨枯。
整个京城冲粟着血腥之气,就连半空的云层都染上了杀戮的赤红。
皇宫内,皇帝的生母,当今的皇太后微垂着眼帘,奄奄一息的躺在精雕仙鹤祥云的紫檀大床上,皇帝表情肃穆的端坐在床头,手中端着紫金小碗,碗内荡着褐色粘稠的汤药,宫女麽麽表情惊憟的跪了一地,颤巍巍的抖簌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皇帝舀了一勺汤药小心的放在皇太后唇边,皇太后别过头去,紧紧抿着的嘴唇诉说着她无声的抗议和不满。
“母后,你知道朕登上这九五之尊花费了多少心血,别人不体谅我也就罢了,为什么母后也如此为难与朕?”皇帝心痛的问。
皇太后眼角微微睁了睁,依旧沉默不语。
“母后,朕知道你对朕不满,你觉得朕残忍,可当初先皇对我们母子何尝不残忍?若非天策将军,朕现在已是刀下亡魂?而朕现在所做之事,又何尝不是为了保全朕与母后与祥云的安危?”皇帝看着皇太后苍白的面容,九五之尊也难免悲戚,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
皇太后想起母子三人在先帝的打压下小心谨慎的生活,听见皇帝悲戚的语调,心中似乎有了些动容,她微微睁开了眼帘,长长的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牵连到你的妹妹,你可知,哀家一共就你们兄妹两个孩儿,况且......”皇太后身体太过虚弱,说了几句就喘了几喘,皇帝赶忙把药碗交给一旁的宫女,伸手放在皇太后胸前,帮她轻拍顺气。
“况且,当初你拿下这江山,你妹妹和驸马也是出了不少力气,旁人不说,你,你总要放驸马一条生路,他,他可是你亲妹妹的夫君,你,你妹妹......”皇太后说完,就咳嗽不止。
皇帝一边帮皇太后顺气,一边蹙起眉头:“可是母后,我......”
“你,你,”皇太后看皇帝仍不撒口,不由怒极攻心,指着皇帝痛心疾首的叱道:“你总不能说你妹妹妹夫也害你,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青鸾对他耿耿于怀,儿啊,青鸾已经去了,他现在跟你妹妹是绢蝶情深,真心相爱,若你,你不放过你他,哀家,哀家也随他一同去了,省的,省的整日看你妹妹哭哭啼啼跟着闹心。”
皇太后不知是咳的厉害,还是伤心难过,眼眶红肿,泪水横流,皇帝的脸色却是阴沉似水,不再似方才好言劝慰:“母后既然知道,又何必提及青鸾?母后放心,朕自会替祥云另择品貌出众的驸马,至于硕鹤……不得不死!”
“不!皇兄!”一道鹅黄宫装披帛拽地的纤细身影从屏风后急冲而出,扑到皇帝身边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声音惶恐:“不!皇兄!求求你,放过硕鹤,云儿不能没有他,晶沁不能没有父亲,皇兄!云儿带着他远走高飞,再不让你看到,只求你手下留情,放他一马,皇兄!云儿求你了!”
语落,祥云不顾公主的尊贵,双手撑地,用力的给皇帝磕头,置地声声响脆,口中哀求不断:“求皇兄开恩,求皇兄开恩……”
皇帝一怔,随即显出厌恶愤恨神色,那个硕鹤到底有什么好?不过是被周鲁国抛弃,压治在他们大宗的一个质子,不仅让青鸾生死相随,现如今,他的妹妹居然也对他痴迷如此,实在可恨!
“你可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大宗的公主,却为了一个质子做如此卑微的举动,知不知耻?”皇帝恼怒的瞪着祥云,恨从中来。
“云儿不管他是不是质子,云儿只知,他是云儿的驸马!云儿的夫君!晶沁的爹爹!”祥云抬起头,额间青紫,鲜血蜿蜒,嗓音嘶哑,声声啼血……
“皇帝,你当真忍心看你妹妹至此?”皇太后撑着身子半侧坐起,伸手指向皇帝,颤抖的厉害。
皇帝背过身,不再言语,目光坚巨,恨意决绝!
“哈哈!”祥云忽而古怪的笑了两声,而后声音温柔:“皇兄!若皇兄非要硕鹤的命,皇妹云儿……愿代他死!”
皇帝脊背一紧,浑身寒毛直竖,待他暮然转身,就见那一抹艳丽的鹅黄如一只美丽的蝴蝶扑向了一旁的侍卫,侍卫手中剑闪寒光,不知他是吓傻了,还是公主速度太快,等他意识过来,那美丽的蝴蝶已折断了双翼,翼沾鲜血,自公主咽喉喷涌而出……
“云儿!”皇太后的嘶吼扯出一口腥甜,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皇帝身子摇晃,踉跄上前,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抬起头,咬牙爆目,持起那把沾血的剑就把侍卫一剑穿透,侍卫两眼圆瞪,死不瞑目,这时,却听外侧有人通传:“青鸾姑娘请柬陛下……”
硕亲王府。
这里原本应是公主府,因公主不忍心爱的男子硕鹤有寄人篱下的卑微,求先帝荣封硕鹤为亲王,当然,只是一个徒有名号的空衔,可一国贵女的祥云公主却以普通女儿般下嫁过来,使硕鹤成为这府邸的主人……
硕亲王此刻怀搂着一岁有余,玲珑剔透的女儿晶沁挺直了脊背,站在院子里,扫视着将王府层层包围起来的官兵,坚毅的脸上一片苍凉,目光渐移至门边,盯着那禁闭的大门,黝黑的星眸焦虑了无限的思念与担忧……
云儿,你一定要好端端回来……
硕亲王抱着女童的手紧了又紧,女儿的颤抖使他凝眸过来,怀中的女儿,那稚嫩的脸蛋有着无限的慌乱和恐惧,水莹莹的,使得硕亲王心中咻的一痛,同时,他又想起另一双眼睛,一双和女儿差不多大小,同样充满惊恐的,不安的,有些怯懦的眼睛……
就在今日凌晨,祥云进宫之后,失踪许久的青鸾突然回来了,她把一个男孩交给他,她说:“若我和公主都没有回来,你就把这孩子给他,兴许,能救你一命!”
……
“硕亲王,皇命不可违,奴家还等着回去给吾皇复命,请硕亲王还是赶紧上路吧!”一位公公尖锐的扯着嗓子,把手里的托盘往硕亲王面前又送了送。
硕亲王目光落向托盘,嘴角发出一声冷笑,笑声如寒风那般刺骨,不带一丝温度。
托盘里放着一把匕首,一杯毒酒,无论他选择哪个,都是难逃一死。
“陛下的胸襟已经如此狭隘了么?”硕亲王迎风而笑,声音讥讽。
那位公公嘿嘿干笑两声,皮笑肉不笑的回道:“皇帝的胸襟岂容我等猜测,硕亲王还是莫要为难我等,安心上路去吧!”
硕亲王鄙夷的睨了公公一眼,随把目光落在女儿脸上,一手轻轻抚摸着女儿娇嫩的脸蛋,心中愈加悲愤难耐,他,周鲁国先皇之长子,一出生就被送来宗元国为人质,这些年他一直隐忍,卑微的生活,不求荣华,但求安稳,结果,终是他错了吗?皇帝始终不肯放过他,哪怕他曾亲手送上自己最新爱的女人,而今,他仍然是不肯放过他,可笑,自己一个异国质子想在他国寻求安稳真是可笑,可悲,身为一国皇子,一国亲王,甚至娶公主为妻,他却仍是一无所有真是可悲,可恨,他的女儿如此年幼,他这个无能的父亲却让她如此这般真是可恨,可怜,他堂堂八尺男儿却要两个女子齐齐祈求皇帝的一丝怜悯来活命真是可怜……
硕亲王神色复杂,看向女儿,低问:“沁儿,同爹一起,你,怕不怕?”
“同爹爹一起,怡儿,不怕!”硕晶沁明明怕的发抖,却依旧紧紧的咬着嘴唇,对着硕亲王脆声回答。
“好!不愧是我硕鹤和你娘祥云公主的女儿,有魄力!黄泉路上,奈何桥边,爹爹陪你!”硕亲王说着,就从托盘里取出匕首,正要往自己颈前抹去,却听。
“皇上驾到!”
当啷!
匕首掉在地上,硕亲王目视前方,心中瞬间涌出喜悦的期盼,他,决定放过他了?云儿回来了?
一身明黄的皇帝在太监的簇拥下徐徐走来,在硕亲王跟前站定,目光扫视过地上的匕首,硕亲王含着期盼与质问的眼眸,硕晶沁稚嫩的小脸上冲粟的惊慌与忿恨,恨!皇帝心中一颤,他居然从硕晶沁的目光中看到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