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庸感觉冷汗滑过了自己的后背,有些痒,但他不敢动。
“小英?”陈展阳再次发问。
萧良庸心急如焚,怎么办,听高平的话,他猜测秦良并没有安排庄呈英过来。现下如何解释?
而最让他不安的,是眼前的林彬燕。
林彬燕看到陈展阳,皱了皱眉:“他在叫你?”
萧良庸在这片刻已经做了决断,无论如何,不能牵连到林彬燕。
当下嘴唇阖动,无声的说了句:“快走。”
林彬燕一愣,她已经相信眼前这个陌生面孔就是萧良庸,但她显然不会知道陈展阳等人的真实目的和身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良庸要用唇语说话,但是他脸上着急的神色却无法作伪。林彬燕看着萧良庸盯着自己,眼神中慌乱夹杂着淡淡的恐惧,再联想一下萧良庸易容成这个模样,不就是和陈展阳一起替象郡城出战那个人吗?
萧良庸见她无动于衷,急了,再次用唇语道:“快走!”
陈展阳见萧良庸不回答自己,便走了过去:“小英,你到底在做什么?”
林彬燕突然之间心头也涌上不安,萧良庸的神情已经说明他是真的非常着急,那是真的遇到危险时才会出现的神情。
林彬燕再无犹疑,转身就走。
没走出两步,陈展阳忽然喝道:“站住!”
林彬燕身体一僵,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那人用气机锁定,竟然有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若是强行离开,那人随时可以追上,并威胁到自己。
萧良庸暗道不好,这该怎么办?
陈展阳已经走到了他身前,看着萧良庸道:“小英还真是你,为什么叫你不应我?”
“是展阳大哥啊……”装哑巴是不成了,萧良庸勉强挤出几个字。
或许是全身太过僵硬,以陈展阳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萧良庸很紧张,心道奇怪了,我叫你一声你紧张什么?
难言的沉默保持了不到半刻,忽然林彬燕转过身来,冲着陈展阳道:“这人跟你认识吧?”
他说的是萧良庸。
陈展阳看着眼前这个丫鬟竟敢如此没有礼数的质问自己,眉头微皱:“小英,怎么回事?”
萧良庸不知道林彬燕打得什么算盘,“我……”
“认识就好!我倒想问问,这内院都是女眷,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林彬燕陡然发难,“还有,刚才这个登徒子对我无礼至极,是何道理?赶紧滚出去,再不走,我就叫人了!”
陈展阳一怔,心想庄呈英何时变得这般不检点了,跑来内院做什么?他修养极好,又因秦良的安排不能惹是生非,尽管这个女婢已经极为无礼,他还是不愿意发怒:“恐怕有所误会。小英,你为什么来内院?”
萧良庸骑虎难下,此时如何解释?
陈展阳见萧良庸十分反常,有些不悦:“说话。”
“不敢说话了?还算有点廉耻!我还当你这无耻之徒会狡辩一番。”林彬燕怒道。“你们是白天和黄荣一起的那两个人吧?就算是客人,也不能如此无礼。快离开吧,再不走,擅闯内院的罪名你们担得起吗?”
萧良庸心下已经猜到了几分,林彬燕这是要把自己扣上一个“登徒子”的帽子,好让自己度过眼下难关。心想既然陈展阳都找到自己了,躲是躲不掉了,干脆先离开这里,至少远离林彬燕:“展阳大哥……何必与这种没教养的丫头纠缠,我们走吧。”
陈展阳眉头紧锁,被一个丫鬟这般数落,还真是前所未有。他心中生疑,一个丫鬟哪来的勇气跟自己这般说话?
忽然,陈展阳看着那丫鬟平庸的相貌,似乎有些许不协。
就在萧良庸转身要走时,突然被陈展阳一把扣住手腕,他心里一惊,难道这就被看出来了?
“你是谁?”
糟了,萧良庸心脏砰砰直跳,此刻幻光镜气时间还未结束,不能动用灵力,被识破恐怕有死而已。
一咬牙,正要说话。
“小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良庸一愣,原来陈展阳是发现林彬燕脸上的易容有些问题。心下顿时一松,双腿都有些发颤。
林彬燕倒也不怕:“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丫鬟。”陈展阳面无表情,“一个丫鬟怎么会知道我们是‘替’象郡城出战?”
陡然语锋一转,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林彬燕一怔,没想到自己言语中一点小小的破绽就被对方抓住。但她原本是要乔装打扮偷溜出去做其他事情,被识破最多不过父亲斥责一句而已。
冷笑道:“亏你还是我父亲的贵客,竟然连我都不认识。你这个同伴更是有眼无珠,竟敢对本小姐毛手毛脚。本来想放过你们,现在看来不必了。来人!”
林彬燕突然一声断喝,只听得脚步声一阵乱响,无数举着火把的女仆已经从四面八方出现,团团围住陈展阳和萧良庸。
一个年纪较大的女仆看到三人先是一愣,但她伺候林家姐妹多年,简单的易容怎么能瞒过她的眼睛?立时行礼道:“二小姐有何吩咐?”
陈展阳一惊,道:“林二小姐?”
萧良庸心里叫苦,这丫头干嘛?
林彬燕冷冷道:“把这两个擅闯内院的家伙抓起来,关到柴房去!”
“是!”女仆毫不犹豫,招呼人就要上前。
“慢着。”陈展阳看出对方身份,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原来是这千金小姐又玩花样,但他却也不惧,“冒犯了林二小姐,是我们不对。但请看在令尊的份上,适可而止吧。”
他的话很平静,却是鼓荡灵力说出。所有人听在耳中,都嗡嗡作响,尤其是几个普通的丫鬟,竟然身子晃了几下,摇摇欲坠。
林彬燕柳眉倒竖:“你这是给我下马威?我这些下人全都不会修行,用这种方式压她们,太不要脸了吧?!”
陈展阳怎么会跟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置气,更别提她还是南海城林家二小姐。淡淡一笑,收起灵力。道:“林二小姐,还请高抬贵手,我与舍弟这就离开。”
“我知道你是我父亲的贵客。”林彬燕道,“你刚才没认出我,谈不上冒犯不冒犯,你可以走。但这个小贼!必须交给我!”
陈展阳微微一愕,苦笑道:“林二小姐为何非要拿小英作伐?”
林彬燕怒色上涌,道:“我要罚谁,为什么罚,似乎还不用向你解释!快走,否则将你一并拿下!”
说罢横了一眼那些奴仆,喝道:“愣着做什么?!把这个非礼轻佻的小贼拿下!”
萧良庸心下恍然,林彬燕这是不愿意把自己交给陈展阳!心中不禁佩服她机智百出,又想到她是为保护自己,暗暗一暖,连忙把持定了,索性配合林彬燕:“你敢拿我?!知道我是什么人?!”
“哦?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拿你?”
萧良庸佯装愤怒,正要说出“武陵城”这三个字,突然陈展阳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乱说。
听到林彬燕说的“非礼轻佻”。陈展阳何等人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庄呈英年纪很小,只比林彬燕大两三岁,以往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见到这样千娇百媚的大小姐,或许少年人动了春心。暗叹一口气,道:“也罢,舍弟既然冒犯了林二小姐。就请林二小姐代为处罚。只是稍后还有要事,我会去告知林将军,让他秉公处理。”
说罢转身时瞪了一眼庄呈英,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萧良庸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陈展阳脚步走远,已不可闻,绷紧的全身才一软,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好不难受。
此刻却也不能太过放松,毕竟人多眼杂,正想说些什么。
忽然林彬燕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把这个小贼给我捆起来,记住了,五花大绑!扔到柴房去,一会儿再收拾他!”
众女仆轰然应诺,不由分说抢上前来,几下就把萧良庸双手别在后背,捆了个结结实实。拖着他便向对方杂物的柴房前去。
萧良庸莫名其妙,这林彬燕的语气怎么好像不是逢场作戏而是真的生气了?忽然想起她说自己是采花贼,连忙反思了一下这些天的行为。他虽然性子温和,但绝不笨,林彬燕这种态度,说不定就是自己和唐婧的事被传得太离谱,到了她耳朵里。
心中暗暗叫苦,当时自己就是考虑到如果真的在花魁大赛时买了唐婧,必定传得满城风雨。没想到自己已经离席而去,还是免不了这些流言蜚语。不用想就知道,这种茶余饭后的谈资绝不会对自己太过友好。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传得太过火,否则真是百口莫辩了。
但萧良庸心底其实是开心的,或者说暗松了一口气的。林彬燕如果真的因为自己生气,那就和什么耐心耗尽之类的挂不上钩。
生气就生气,大不了哄哄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怎么样?”
“林二小姐真的把庄公子五花大绑关进了柴房,看样子还不打算收手。这可如何是好?”
在偏厅外,陈展阳负手而立,一个奴仆打扮的女子在他耳中细细说着什么。
陈展阳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的疑虑尽消。庄呈英自作主张来到这里,还直接去了后院。他本来察觉到刚才这两人就有些问题,只不过没来得及细想细问。但此刻林彬燕的处理,说明的确是庄呈英惹怒了她。陈展阳无声的一笑,少年慕少艾算得了什么?小英怎么也算是少年英杰,林彬燕只不过碍于千金小姐的颜面小惩大诫。若是她真对小英无意,又怎会强留下来惩罚他呢?
当下淡淡一下:“无妨,小事而已。只不过这紧要关头小英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惩罚一下也好。”
说罢就抬腿进了会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