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的转折就在我婶婶的暴打和一个陌生的怀抱开始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的眉毛浓重且笔直,脸部轮廓分明,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嗯”我的声音听起来很糟糕,像是破旧的收音机发出来的。然后我猛地想到发生的事情,霍地坐起身,“我婶婶?我婶婶她…”,我也顾不上剧烈的反应使得我的伤口更疼了,四处张望着,我真的害怕她忽然之间从某个角落里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羞辱我。
“嘿,小凌,小凌,你冷静点儿,你婶婶不在这儿。”他站起来扶住我的肩膀,避免我的剧烈动作扯动我的伤口。他的眼睛直直的看到我的眼睛里,里面写满了他要说的话:你安全了,不会挨打了,你婶婶不会找来的。不知怎么的,我看懂了,我相信了。
“嗯”我缓缓的点头,不是因为迟疑而是现在清晰的感到了脸上如火灼烧般的疼痛。“谢谢你帮我,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是?”
“你不认识我了?”他微蹙着眉嘴角含笑的说“我们见过的,我是负责你父母案子的刑警之一,我还到你的病房看过你呢?”说完他看见我陷入了思考回忆之中就说到“秦朗,很高兴认识你,顾-小-凌!”他的嘴角还是含着笑,比之前的幅度大了点儿,眉间也舒展开来,同时他的右手也停在我的面前,微笑着注视着我。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明白了之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我慢慢的伸手握住面前的这只手。他的手很大很厚实,虎口处有着厚厚的茧,温暖的感觉顺着我的指尖流到我的心里。
松开手之后他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我之前问过医生,你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如果感觉好点儿的话,咱们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那个,你的叔叔和婶婶毕竟还是你的法定监护人,有什么事回去和你婶婶好好谈谈,再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说完他就在病床的床头桌子上和抽屉里一顿翻找也没有找到纸,所以他从上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拿过我的右手,写在了我的手腕处。他写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
可是,我是真的不想回去了。趁着他给我写号码的空儿,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他“我可以不回去吗?我害怕,你带我走好不好?”我抬眼看他时的眼睛里写满了我自己看不见的决绝和期盼,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事之后,我已经很少会表达自己了,更不会像今天一样会把自己内心的抗拒宣之于口。
“那个,小凌啊,不是我不愿意带你走而是我不能这样做。你的叔叔婶婶现在是你的法定监护人,没有他们的允许我不能带你走,而且,就算我今天带你离开,终有一天你还是得回去,那是你的家啊,你不可能逃一辈子的。不要怕,回去和婶婶好好的认个错,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我一点一点的低下头,眼睛里的光彩也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暗自嘲笑自己太傻了,眼前这人怎么会帮我一个仅见过两面的人的忙呢。因为太早的经历了巨变,所以更加懂人情冷暖。罢了,我现在陷入绝望的境地却也没有办法,还要好好活着,那是我在父母尸骨前在心里答应父母的,不论怎样我都会做到。
我偷偷的溜出了医院,在秦朗去给我办出院手续的空隙。
可是我忽略了秦朗是个警察的事实,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的反应能力和体能,所以在我离开医院的20分钟后,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了我。在一个角落迷茫的抱着蜷在一起的自己流泪的我。他慢慢的蹲下来,摸着我的头顶,良久才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回去的话,我来想办法吧。不要哭了。”
听到这句话,我猛地抬头冲过去抱住了他,本想止住的哭泣却不知为什么又有加剧的趋势,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是好人,谢谢你,谢谢你!!”我松开他,看着他抽抽搭搭地说“你不要骗我,”在绝望中的欺骗,即使出于好意,也是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我不敢问他,我怕他回答是。
“没有骗你,走吧,跟我回家,我会先告知你的家人。”他伸手欲拉我起来,我顺势而起,却驻足不前。他弯下身子看着我的眼睛“回我家”
我这才缓缓迈开步子,嘴里喃喃道“那不是我家”
“嗯?你说什么?”
“那不是我家,也不是我的家人,我两年前就是孤儿了,我早就没有家了。”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着我,“你的叔叔对你不好吗?”
“除了没让我饿死外,没什么好可言。”我平静地回答。
我这才注意到她瘦小的身子,细高细高,像竹竿一样,小脸黄不拉几的,头发也显出了枯黄,我握着的她的手全是骨头。依稀记得上次见她的时候,虽然脸色不好,但是也不像现在这般皮包骨,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若是说刚刚的我还有一点将她带回家的迟疑,现在全消失了。这小姑娘本来就够不幸了,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无家可归还要受到自己亲身叔叔婶婶的虐待。当时在病房中见她的第一眼就感觉这个姑娘骨子里有一股倔劲儿。像普通的十岁的小孩儿遇到这种事情,估计早已经吓傻了,而她却出奇的冷静,眼睛里除了浓重的哀伤之外没有一丝慌乱。所以这个小姑娘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所以时隔两年,我还记得她,顾小凌。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我更坚定了我刚做出的决定。这个决定,影响了我们两个人之后的人生。
我跟着他回了他的家,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而这对于那时无家可归的我而言已经是天堂了。当晚秦朗把他的卧室让我住,他睡沙发。
以后也一直是如此。我因为不好意思也跟他说过我睡沙发,他拒绝了,他告诉我的理由是我是女孩子,自然不能睡沙发受罪。他不知道他两年多没人跟我说过这种话了,那是久违的温暖的有人疼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我叔叔和婶婶协商的,反正最后他们放弃了我的监护权,我被他的父母收养了,我变成了他法律上的妹妹,但由于他父母年纪大了而且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我还是由秦朗,不,这时应该叫哥哥了,照顾我,供我吃穿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