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盛夏,烈阳无情的炙烤着人,让人喘不过气来。此时的燕城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上京权贵家中的夏日荷塘却愈发醉人。
赵琅初正与史长言相坐对弈,一堵高墙将热气挡在了门外,内室布满了冰块,丝丝凉气缠绕在颈边,说不出的舒爽畅快。
“琅初今日是怎么了,有何心事?”史长言落下一子,关心道。
“许是天气太过燥热,我今日总觉得心绪不宁。”赵琅初眼神灼亮,脸色却微黯。他的喉咙有些发干,正欲拿过手边的茶杯,突然一个小厮闯了进来,“少爷!少爷!不好了!”
他有些不悦,看见来人是打小服侍在身边的葛乐,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开口问出来,葛乐接下来的话,让他如临深渊。
“奴才刚刚去前厅,听见老爷同尚书大人在叙话,奴才恍惚听到,燕城传来消息,说...说帝姬然了热疾,如今无药可医,危在旦夕!”葛乐匍匐在地上,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什么!”史长言倏地站起身来,瞪大双眼,薄薄的衣袍下是硬朗的身骨。
葛乐最后一字语音未落,就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冲出房门。
赵琅初走的飞快,冷不防和从廊前拐角处走出的人撞在一起。胸前被泼上了正准备送到左相夫人房中的绿豆汤,丫鬟连忙双膝跪地,嘴上叫着饶命,不停的磕着头。可赵琅初哪顾得上这么多,急匆匆的就朝左相的书房赶。
次日早朝,他自请携名医入燕城,吴王准。
经过几日的长途跋涉,一行人总算到了燕城。
长长的街道异常冷清,震鞭之音响彻长街,他一入燕城,匆匆问了来迎之人庄府所在,便策马疾驰起来。
夜里有些微凉,但他心中早已满是霜色。
庄府在前,一院皆亮,庄昆见他驭马疾驰,忙迎上前。赵琅初不顾勒缰,纵身跃下,横踏进庄府,同庄昆客套了几句,开口异常平静:“帝姬如今何在?”
庄昆道:“赵大人随我来。”
深宅内廊回转,两人步伐匆匆。
临近房外,赵琅初看见不断有侍女从房内疾步走出,却都用纱布蒙住了口鼻。
“帝姬从午后便开始高烧,恐疾深入。”庄昆盯着房门,缓缓道。
赵琅初站在门口,半晌未动。
一名医官从门内走出,向二人行礼,说道:“帝姬体热刚刚降下,可这几日恐还会复发。”
赵琅初未语,慢慢靠近房门。
“大人,等等。医官叫住赵琅初,将纱布呈给他。”
他接过纱布,却只是死死拽在手上,反手将房门合上。
他慢慢朝里走去,屋子里是浓浓的药味,长长的香帐垂下,轻飘飘的,帐上是精细的桐花纹样,柔美至极,却丝丝凄凉。
他站定在床边,隔着纱帐,蒙蒙中看见那纤细的身影,似是听见身影,不安的动了动。
随后那双眼,缓缓睁开,透过纱帐,直勾勾的盯着他。
吴渊看着纱帐外高达的身影,脑海中掠过一张熟悉的脸,她无力撑起身子,只能浅浅的叫:“琅初。”
声音飘散在空中,轻得不能再轻。
赵琅初仍是不语,替她将纱帐撩起来,挂在床两边的垂钩上,缓缓撩袍,坐在床边。
她脸色苍白,尖尖的下巴摩擦着锦被,她看见被他拽在手上的纱布,她将头偏向一旁,手伸出锦被,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蒙住口鼻。
不料手却被他反握住,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流火似怜惜。
她身上穿着薄薄的寝衣,额间冒着细汗,异常虚弱,好像风一吹便会散去。
“你,你怎么来了...”
话未说完,他便猛然弯下身将她拥入怀中。
她微喘,心中惊澜,下意识推拒,手刚抵上他的胸膛,腰却被他紧紧箍住。
他滚烫的气息贴在她的耳旁:“渊儿。”
她忽然泪涌。
却抑制不出声,热泪滴落在他颈边。
无药可医!无药可医!
他将她的头按在胸前,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焰碾过,血肉模糊。
多年来他寄情于她,如今方知,若此情于他如坠地狱,那他愿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