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是没有字的碑(2)
他找到了那包山楂糕,他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配合着牙齿撕开了包装。就在他微微偏着头慢慢咀嚼的时候,他望来了第一个收件人,这是个半大小子,留着很长的头发,汗水润湿了他厚厚的刘海,他出了校门,没有左顾右盼,很直接地走向李华。
校门口没有其他位置可供人停脚,到处是烈日,直直的把人驱赶到树荫里来,可是依然炎热难耐,周围的空气是滞重的,偶尔有微风拂面而来,还是烫人。
李华问了来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把相应的快件递给了那小子,来人很满意的走了,他磨磨蹭蹭的,许久才过来,但他并不担心李华说什么或怎样,他再慢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再者,如果他不满意于李华的服务时,可以大大方方的让商家去投诉快递公司,那李华这个月的奖金也就泡汤了,李华肯定不希望失去奖金,所以他乐意姗姗来迟。
李华等得很烦躁,他仰起头来灌水,他一个白天要喝两大瓶约4升的盐水,却不怎么上厕所,水分都经皮肤蒸发了出去,并不留恋着肉囊。他估计着还得再等十五分钟,才能把学生们的快件送完。
他心里打起了算盘,等会儿就先回家去,用电饭煲熬一锅米粥,熬的粘稠粘稠的,就着邻后林阿婆送的她自家腌制的菜脯,他能喝上五大碗!这样,葡萄糖就有了,维生素也有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还是知道要注意保重身体的。他还想,趁着熬粥的那会儿,可以继续送快件,不耽误工作。
中午时,女人打来电话,说是炖了半只鸭,问他要不要回家来吃,彼时他正忙着收件,一如既往的说忙,不回家吃了,女人又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说是家里煤气灶坏了,得他回来修,不然没得做晚饭。
他应付着说,五点半。他突然想说,你下午带女儿去上学吧!天气太热了,他怕女儿中暑。女人却已经挂掉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来,心里很是不安,女儿最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和女人大吵了一架,女人脾气不好,甩手就给了女儿一个耳光。孩子没有哭,没有流泪,只是慢慢弯下身捡起了被打掉在地上的眼镜,看也不看女人一眼,回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实在不清楚这个好孩子怎么会和妈妈吵架。他想,女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也不会气不过就打孩子,一定有什么他没有知道的事情。那天晚上,女儿迟迟不出来吃晚饭,他就慌了,端着饭菜在女儿房门口叫门,女儿开了门让他进去,却始终不说任何话,他让孩子吃饭,看着孩子闷声吃着饭,他心里好难受,孩子知道有心事要自己藏,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长大了。
他本来掏出烟盒来想抽烟,又慢慢放回去,女儿闻不得烟味,一闻见就禁不住咳嗽。他等着女儿吃完,把东西收拾好了出去。
他也不期望能从女人嘴里知道什么,他和女人都不耐烦彼此,他们虽名为夫妻,一天下来倒常常有一句话都不说的时候。
他原来希望女人能主动和女儿和好,但是似乎没有这个可能。他想通过让女人送孩子上学,借着机会,母女俩好好拉近距离。但是现在,这个希望也没有了。
时间在他的回想中消磨掉了,他看了看收件箱里,还剩两份快件没有人来拿。已经快上课了,学生们都纷纷涌进校门,他有些火气上来。他收拾好了决定回家去。他把电动车开到四十迈,他有些急不可耐。
手机突然在裤兜里振动,是有电话吧!他靠路边停车,沈老师!是女儿的班主任沈芸,他心里陡然一震,接起来:“你好!沈老师!”
那一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你好,是李琪的家长吗?孩子在班级里晕倒了,现在在学校医务处,校医说是中暑,你快点来学校,好带孩子回家休息。”。
“哎,好好好!”李华急急地答应了下来,回转来到学校,因为穿着快递员的工作服,和保安说了半天才进去。
他情急之下没有问清学校的医务处在哪里。他想给沈老师打电话,对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女教师,他走上去:“对不起,能不能请问一下学校的医务室在哪里?”,女教师漫不经心地说到:“你一直走到那个钱学森雕像旁边,左拐,再直走就找到了”。
李华向她道谢,继续向前走,看着眼前这条直道,直道两边排列着许多名人的雕像。李华对名人们不感兴趣,他突然爆粗口:“干伊娘!谁是钱学森?!”,他猛然看到自己的右手边上就插着学校的平面布局图,所幸还看得懂。他立即向医务处跑去。
李华疾走进医务处,一进门就看见女儿躺在一张铺着竹席的行军床上,额头上敷着冰袋,脸色苍白,沈芸在女儿的身边站着,一个老头坐在竹椅上吹风扇。
李华笑着和老头点头,不好意思地对沈芸说:“实在对不起啊!老师,我的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沈芸笑着回答:“没有没有,这是我份内的事,只是最近天气也太热了,如果家里离学校远,以后还是自己接送孩子上下学比较好!就快高考了!”,李华点头称是。
李琪看到爸爸来时,神情难过起来,李华看着女儿疲惫的眼睛,心里很难受。
沈芸又说道:“这孩子一直不愿意给家里人打电话,说你很忙,我问她妈妈的电话,她又说没记住妈妈的手机号,我不好强她,只是你看,在这地方她怎么能休息好呢?我查看了她的学生资料,先给她妈妈打,可是打不通,我只好打给你。”
李华感激地说:“老师没错,这孩子没头脑起来很倔。”,说完俯身问女儿:“琪琪,你怎么样了?我们回家吧?”
旁边的老头开口了:“先把药吃了吧,刚刚倒的开水,现在已经凉了,吃药正好。”,李华拿了药端过水来,扶女儿坐好,喂女儿吃下药。
李琪喝完水说:“爸爸,我们回家吧!”
李华点点头。孩子又对老师感激道:“谢谢老师,今天麻烦您了!”,沈芸怜爱地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傻瓜啦,回去好好休息,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孩子点点头又对校医说:“谢谢老伯”,老头很开心的点头。
父女俩走到门口,李华突然不好意思地回头对老头说:“对不住啊,老伯,我出来得急,忘记带钱出来了!改天给你送来。”,老头挥挥手道:“不用,我从来不收钱,在家里闲怕了才来这!”
父女两个上了车,他怕女儿又受了热,把车速开到最快。正紧赶着路,后面突然出现一辆奔驰着的越野车,不停地朝他们猛按喇叭,好像嫌李华聋得还不够快。李华尽量再靠边行驶。越野车马上超了过去,留下飞驰而去的背影。
李琪抱着她爸爸哭着说:“爸爸,对不起!”,李华心里又难过起来:“都说你傻瓜啦,什么对不起!坐好了哈!马上就到家了!”
李华扶着女儿上楼梯,楼道里很是阴凉,至少比外面低了四五度,人一进来,立即感到一阵激爽,精神为之一振。
李华走到家门口,开门,门锁着,他掏出钥匙开门。进了门一看,小客厅的窗帘紧拉着,正奇怪着,却看到女儿脸色异常的难看,铁青的脸上淌着清泪,嘴唇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