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一看,只见那侍从的喉咙上中了一箭,无声无息,连箭从哪儿飞来的也不知道,一命呜呼。李肃然马车外的侍从急忙高喊:“戒备——”可是两个字刚喊出声,还未来得及拔刀,只见数十支箭突然袭来,又快有密集,连风声都不带,眨眼间李肃然周围的侍从全部中箭倒地,刚刚喊戒备的那个侍从,胸口中箭,扑在马车上,一只手紧紧抓住李肃然的衣服,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五个字:“李......将......军......快......跑......”说完,便断了气,连眼睛都没合上。
刚刚还在和他说笑的人,眨眼间全都死去,李肃然见此情景,悲愤交加,想冲出马车迎战,却又不知敌人在什么方向,只好拿起长剑,从马车一侧滚落到地上,紧接着摸进路边的树丛躲了起来。
过了片刻,李肃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队大夏骑兵慢慢接近马车,带头的骑兵上前检查了马车和周围的尸体,掉回头和一个武官模样的家伙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话,那武官轻轻一挥手,身后的骑兵们便各自散开,搜索李肃然的踪影。李肃然跟大夏军交过几次手,凭经验,感觉这是一支百人队,那带头的就应该是一个百夫长,只是这里已经是在玉门关内数十里地,怎么会出现大夏骑兵?难道玉门关被那个什么二月将军攻破了吗?不可能,傲风涯对敌军情况了如指掌,就算战败也不至于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难道是之前未被剿灭的大夏先锋部队北翼骑兵?也不会啊,这军情都是核实过的,陇州守将既然已经说全部消灭,那绝不可能作假。
这队人马也太胆大了,这里离玉门关只有几十里地,离凉州城也不过百十里地,再走几百里便是雍州城,而且各地部队此时都在往两关集结,可以说随时会遭遇大魏的军队,这一百骑兵究竟想干什么?
就在大夏骑兵快要搜到李肃然身边的时候,从东北面凉州方向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大夏骑兵们一看,是一支大魏的军队,那支军队人数约数百人,突然在此地见到大夏人,先是一楞,倒是大夏骑兵对这种深入敌后会发生遭遇战的事情早有心理准备,首先抢攻,叫嚣着冲进大魏军的队伍,只做了一次冲杀,便朝来路撤退,大魏军队急忙追杀上去,两队人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肃然松了一口气,从树丛中爬了出来,刚想爬上马车继续前行,忽然听见背后有人跟他说话。
“阁下可是李肃然李将军。”
李肃然一惊,急忙持剑转身一看,原来是那个大夏骑兵百夫长,这家伙原来没有跟着自己的手下撤退,而是也和李肃然一样躲进了树丛。
李肃然剑锋直指那人,道:“在下就是李肃然,但还不是将军,只是个小小的统领。”
那人笑道:“在我眼里,能领兵作战,冲锋陷阵的都算是将军,将军不是个职位,是一种尊称
李肃然一听,照他这样说法,那不但中土的士兵都把他当成将军,连在敌军的心目中,他也一样成了将军。
“哼,拍马屁可对我不管用,说,你是何人,潜入我中土境内想干嘛?”
“我叫阎高真。”
那人自我介绍的很轻描淡写,却把李肃然惊讶的差点握不住手中之剑。
“你就是二月将军?”
那人一听这话,也略微有些吃惊,问道:“你认识我?”
“傲风涯跟我提起过你的名字,他对你了如指掌。”
“哦?那我倒真是没有想到,二月将军......已经好久没人这样称呼我了,傲风涯吗?是那个玉门关将军吧,可惜了,这次要不是因为你,我也很想会会他呢,不过他现在可能正在为以为自己已经打败了我而庆功呢,呵呵。”
傲风涯一听,阎高真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中更诧异了,自己只是在西域战场上刚刚有一点名头,怎么就引起这个魔头的注意了?
李肃然故作镇静道:“哼,你现在也不过是个后卫将军,既然知道是我打败了贵军的先锋,想必也知道我是如何砍下那个先锋主将的脑袋吧。”
阎高真笑了笑说道:“呵呵,你说的是那个维玛塔克托?我猜他到死都没有反抗过吧......”
李肃然这下一想,好像真是这样,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不会真的以为那是个正宗的大夏国武将吧,其实他只是个政客,若不是想抢功,这次的先锋将军本来应该是我,如果不是他耍手段当上了个先锋主将,那一夜我就能遇上你了,也用不着我现在特意过来找你。”
“找我?为什么要找我?”李肃然不解地问。
“你还不明白吗?我希望能找一个像阁下这样的对手,那样的战斗才会精彩,否则就不叫战斗,只能叫屠杀。”
“哼,你屠杀的还少吗?”
阎高真又笑了笑,道:“看来我真是没找错人,你很了解我嘛,你们中原有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很期待我们之间的战斗啊。”
“我现在有伤在身,你现在找我对决,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阎高真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公平永远不可能降临在战士身上,所以我希望你还是趁早觉悟,我已经快等不及了”
李肃然一听,看来这场战斗是回避不了了,脑子里面快速飞转着,思索对策。而对面的阎高真已经脱去披风,只见他从后腰到后背,并排交叉着八把细长的弯刀,从李肃然这边看去,月光下的阎高真的身影就像一只沙漠蜈蚣一样恐怖。
不行,现在在这里跟他对决的话,自己的胜算实在太小了,虽然经历了几次生死之战,让李肃然已经树立起了战斗的信心,但眼前这个对手可是名声威震西域的名将,绝对不会是徒有虚名,不说别的,就说他现在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大魏境内,就能看出此人绝非平庸之辈。也许真像阎高真自己所说,自己能成功干掉大夏先锋军,真的是靠的运气,如果那天率领先锋军的主将是阎高真的话,那李肃然早就羊入虎口了。
李肃然心想不能再犹犹豫豫的了,不管是要逃跑还是迎击都要快,如果阎高真先出手,主动权就被抢过去了。
于是,李肃然运气提劲,趁着现在还有距离优势,先对准阎高真的身影劈出一道剑气,没想到阎高真就等着李肃然出招呢,就在剑气脱剑而出之时,阎高真手腕一动,一把弯刀脱手而出,这一招,拔刀出鞘和脱手飞出只在一瞬间,李肃然甚至都没看见阎高真的手曾经去摸过背后的刀,只是目光在跟随剑气飞出去的那刹那,突然瞥见有一道寒光紧贴着剑气交错而过,朝自己飞来,下意识地一侧身,弯刀几乎贴着自己的鼻梁深深插进他身后的马车门框上。
更重要的是,刚才一出手,身上之前受伤的伤口又崩开了,鲜血渗出了纱布,这才第一个回合,伤痛已经开始折磨他了。
李肃然一瞅见马车,心生一计,立刻翻身跃过马车的车顶,将阎高真与自己隔离开,一落地又使出一记剑气,穿过车棚袭向阎高真,没想到这一次阎高真同时撇出两把刀,并排袭来,与剑气在车棚内擦肩而过,李肃然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两道寒光带着劲风,从李肃然的眼皮上掠过,他甚至能够看见自己前额飘起的头发的被刀刃削落了几根。
躲过阎高真的快速反击之后,李肃然赶紧一剑砍断套马的绳索,一脚高踢,将整架马车踢飞起来,翻向阎高真,同时紧接着转身翻身上马,两脚一蹬,逃进树丛。
没过多久,阎高真便也拍马追来,李肃然不停地回头观望,但是什么也看不清,只看见一个身影在树丛中不时地闪现,以及紧追不舍的马蹄声。
傲风涯带着部下一路马不停蹄追进玉门关,刚跑上通往凉州的官道,便听见前方传来厮杀声,傲风涯心底一惊,担心是李肃然一行人正在被攻击,赶紧带队冲上去一看,原来是一队大夏骑兵和友军部队干上了。傲风涯不作他想,直接加入混战,大魏人马骤然增多,大夏骑兵本来就人数微弱,傲风涯这一番掩杀,眨眼间便将大夏骑兵消灭干净。
刚杀完最后一个敌人,傲风涯来不及搜索战场,便问友军的领兵统领:“你等在来的路上可遇见一架马车?”
那统领回道:“没看见,我等是豫州王慕容谨的部下,奉命赶来增援两关的,刚过了凉州城便遭遇这批大夏骑兵,被他们袭击,我们一路追到此地才将他们围住,正杀着,你们就来了,说起来真是多亏了你们,这些大夏人太厉害了,害我损失了不少人。”
没看见?傲风涯心中没底了,按照速度来算,李肃然的马车应该还没行至凉州,如果这支友军沿着官道一路追杀至此,应该会遇见李肃然,难道李肃然已经遇害了?
这时,那统领身边的一个士兵说道:“对了大人,我记得有一辆马车,就在我们遭遇大夏骑兵的那个地方,我们还从那马车旁边经过的,我记得那马车边上还躺着十几具尸体,我们看见大夏骑兵的时候,他们好像还在搜索什么。”
那统领一听,也猛然回忆起来:“哦对对,是有马车,大夏骑兵应该是刚袭击了马车,还没来得及撤退,便被我们碰上了。”
傲风涯一听大惊,急忙问道:“在哪里?那马车在哪里?”
那统领往背后一指,说道:“大概离这儿二十里地附近,就在官道上。”
话音刚落,傲风涯立刻拍马赶去,留下友军在身后打扫战场。
李肃然一路狂奔,突然瞥见马蹄前方的路面一黑,是悬崖!李肃然急忙猛拉缰绳,马儿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抬起,止步于悬崖之上。
阎高真在李肃然身后紧追不舍,但是树林茂密,也只能紧咬住李肃然的身影不放,不敢轻易出手,这时忽然听见战马嘶鸣声,阎高真立刻抓住机会,一柄弯刀脱手而出,直奔声音来源之处。李肃然刚刚悬崖勒马,便感觉身后劲风袭来,李肃然一伏身,身体紧贴马背,一道寒光擦着脊梁而过,李肃然感觉到一阵凉意透过皮肤传进身体里,紧接着,一股暖流流出了身体外。
阎高真追到悬崖边,却只见马儿独自在崖上徘徊,不见李肃然的身影。阎高真跨马上前察看,发现马蹄下有点点血迹,一直延伸到断崖,阎高真又贴近断崖向下望去,只见崖下一片漆黑,什么东西都看不到,正疑惑之际,断崖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阎高真的缰绳,阎高真一惊,急忙将缰绳往回抢,猛地一拽,胯下之马受惊一仰脖子往后退,将李肃然拉了上来,李肃然借着马的力量,跃过马头,一声大喝:“看剑”双手举剑劈向阎高真,阎高真遭遇突然袭击,下意识地翻身下马,躲避剑锋,李肃然紧贴上去,不给阎高真出手的机会,连续砍杀,可是阎高真毕竟是个实战经验丰富的高手,瞅准机会,抢手反攻,两柄弯刀各执一手,将李肃然的止武剑绞住不放,两人互拼力量,无奈李肃然伤未痊愈,阎高真脚下一抬,正中李肃然的腹部,将他踢开去,止武剑也脱手掉在阎高真的脚边。
李肃然痛苦地捂着腹部,看着阎高真,又瞄了一眼地上的水墨剑,阎高真明白李肃然的心思,也不趁势追击,反而笑了笑,用脚尖轻轻一推剑身,将止武剑踢还给了李肃然。
李肃然被阎高真这一举动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不趁机攻过来,反而要再给他机会。阎高真笑道:“我大老远的跑来,可不想就这么快就结束了,来吧,拿起你的剑站起来,给我一点压力。”
李肃然一听,心火就上来了,忍住伤痛,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止武剑,却不进攻,反而将剑往地里狠狠地一插,对阎高真说道:“别瞧不起人了,一会儿我就会让你后悔错过了唯一一次能打败我的机会!”
阎高真也没想到李肃然会有这样一说,顿时对他更有兴趣了:“哈哈哈哈,好,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不过你确定放弃兵器和我打吗
“兵器吗?我看上你的了。”李肃然下巴一抬,阎高真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弯刀,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有意思,快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到底有多大,也不枉我来大魏走一回!”
说完,阎高真挥舞着双刀冲向李肃然,李肃然此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放下包袱,放手一搏,专心盯着阎高真的招式路数,就像那时慕容莞尔和他对打时一样,先避其锋芒,看清招数,寻找破绽,伺机反攻,要么就不出手,要出手就要一击击中。
傲风涯一赶到马车遇袭之处,心便一下子揪了起来。马车前后附近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他派来护送李肃然的亲信侍从,马车被掀翻在路边,傲风涯下马察看马车内,空无一人,手下们搜了一圈回报道,所有护卫全都被射杀,但惟独不见李肃然的尸体。傲风涯心中纳闷,先前消灭的那队大夏骑兵中,也是唯独不见主将身影,现在李肃然也失踪了,难道他俩人在一块儿?
这时傲风涯忽然发现插在马车上的弯刀,拔下来一看,只见刀柄上刻着几个大夏国佉卢文字和一个大魏文字“阎”,傲风涯心中已经确定,李肃然已经遭遇了阎高真,可他们俩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傲风涯不敢想象下去,拔出弯刀,揣在腰上,翻身上马喊道:“各队散开,展开搜索,一发现李肃然的踪迹,立刻放响翎箭!”
众部下领命,立刻四下散开,分头寻找,傲风涯则自己孤身一人,沿官道往凉州方向搜索。
阎高真连连进攻,咄咄逼人,却不见再次得手,李肃然跟秦关月练习使用长剑,长剑的路数是大步进攻,但花照水也教过他玉楼香的短剑步法,短剑的诀窍在于贴身逼人,所以要求步法灵活,身形敏捷,李肃然看得多了,自然也有所心得,此时无兵器在手,只好依靠步法走位,躲避阎高真的双刀砍杀,而且只要盯紧阎高真的动作,连续躲闪,倒也不费多少体力。
阎高真见明明处于上风的他,连出数十招也没有新的进展,忍不住心急了一下,挥刀动作过大,李肃然瞅准机会,一掌击向阎高真的面额,阎高真头朝后一仰,双刀向李肃然的手掌剪去,谁知那一掌实为虚招,阎高真刚一仰头,李肃然没等他双刀袭来,便收回掌力,双腿一屈,换手变拳直攻向阎高真的下腹。
阎高真已经看惯了闪避战术,没料到李肃然的突然反击,而且虚实并进,双刀已经架到了面前,且头部后仰,留个李肃然一个腹部的大空挡,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后,刚想回手持刀下绞,李肃然反手一掌攻向阎高真的耳侧,阎高真见李肃然又攻他上路,急忙再抬手向李肃然的胳膊削去,谁知李肃然此招还是虚招,只等那阎高真抬手,李肃然便又换手一拳,还是打在刚才那一拳的部位上。阎高真没想到自己连着被虚招晃了两次,沉不住气了,身体前扑,双刀张开想将李肃然逼退,可李肃然现在已经看清了阎高真的路数,趁他扑来之前,轻轻一跃,双手按着阎高真的肩膀,翻身到阎高真身后,两手一抽,夺取了阎高真后背上最后两把还未出鞘的弯刀,顺势一砍,在阎高真背后留下一个交叉着的血印。
阎高真向前踉跄了几步才停下,慢慢地转过身来,惊奇地看着李肃然,李肃然说道:“我说了我看上你的兵器了,不过我没说是你手上的拿两把。”
阎高真脸上的表情转惊奇为欣赏,笑道:“不错不错,居然能之死地而后生,我承认我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