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然听了金保叔的话,眉头紧锁,深深地叹了口气,霍安良也明白小说里的情节真的发生了,看这李肃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主意,只能摸着后脖颈,眼睛看着脚下一起叹气。
金保叔看着二人摇头兴叹样子,并不清楚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想只不过城里来的公子哥出来游山玩水迷了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是太年轻,遇到点儿事就不知所措了。
“二位公子,别上火,不就是迷路了吗?这天也快黑了,二位要是不嫌弃,就在老朽家先暂住一宿,待明日天一亮,我就叫隔壁张姨她小儿子赶个车送你们到镇上,你们啊去那儿打听打听,肯定有人知道你们要去的地方。”说完,金保叔又对着门口喊了一嗓子:“安萍啊,水烧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中年妇女提着个大铁壶急忙走进来,金保叔继续说道:“这是我儿媳妇周安萍,安萍啊,先给二位公子倒些茶解解渴,对了,饭菜都做了吗?去隔壁你张姨那儿借只老母鸡炖个汤,就说咱家来客人了,顺便跟她说一声明天要用下她的大车,让小顺帮咱跑一趟小柳营。”
“知道了公公。”中年妇女答应了一声,给他们三人都倒好了茶水,然后出了门。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金保叔的儿媳妇陆陆续续端上热腾腾的喷香的饭菜。金保叔又从里屋捧出一个小坛子,说他俩道:“这是我们自家酿的酒,二位公子若不嫌弃,就让老朽陪二位喝上几杯如何?”
李肃然一听连忙摆手推辞:“不不不,金保叔,我们不能喝酒。”
金保叔困惑地问道:“怎么?公子是不会喝酒?”
李肃然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只是现在我和我的同伴落入窘境,还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才对,不敢贪杯。”
金保叔笑眯眯的说道:“公子言重了,老朽以为,二位还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也许会遇上什么歧路弯路死路,但最后总是能找到那一条回去的路,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勉强二位,看来这酒还没有到打开的时候,哎……”说完,叹了口气,抿了抿嘴唇又放了回去。
李肃然看到了金保叔的神色,便问道:“金保叔怎么不喝呢?”
金保叔坐下来抿了一口茶,举起筷子招呼大家吃菜,接着说道:“这酒啊叫做虎胆红,是我儿子和孙子出征的时候我酿的,等边关打完仗,就拿出来为我儿孙接风洗尘。我见二位穿戴讲究,谈吐不凡,想必是出身高贵,虽暂时沦落此地,蒙二位不弃,肯落脚于老朽的陋室,老朽自当拿取珍藏,请二位享用。”
“打仗!”霍安良一听,吃惊的差点喷出嘴里的饭菜。“这里还有战争??”
金保叔苦笑一声,安慰道:“公子莫怕,这西方极荒之地有一蛮夷之国,自称大夏,红毛碧眼,力大如牛,觊觎我中原已久,十几年来,时常扰我边关,新帝慕容铎自登基以来,推行以武制夷,因此在全天下征召青壮男子扩充军力,准备寻一适当的时机,与大夏人在关外一决雌雄,一劳永逸。不过这边关离此地还有数千里,公子无需担心战火殃及。不过……二位公子的家乡消息如此闭塞,全没听说过吗?”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也不作解释。
李肃然问道:“那金保叔您的儿子和孙子都去参军了,您老就不担心吗?”
这时,一旁的安萍说道:“我公公曾经是先帝身边的侍卫,先帝驾崩后,蒙皇上恩准,我公公和他的十几个袍泽一起拖家带口到这荒村解甲归田,直到前年皇上颁布征召令,我公公便亲自送我夫君和我儿子去军营办了入籍,负责征召的将军也曾经和我公公是同袍。”
“哦……就是走后门呗。”霍安良说道。
金保叔皱了皱眉,问道:“走后门?”
霍安良解释道:“就是关系户,我们那年代也有,当兵找个熟人进去,能少受点罪,真打起仗来,就调到后方去了。”
金保叔一听,有点不悦了。安萍一见,忙说到:“非也非也,那个将军是陷阵营的,两国交战,陷阵营便是首当其冲的前锋之师。”
霍安良和李肃然同时瞪大了眼睛看着金保叔。金保叔此时一脸正气凛然,大声说道:“老朽侍奉先帝四十余年,沐浴圣恩才得有今日,如今年事已高,保家卫国虽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刘家子孙岂能是贪生怕死之辈,老朽早年就将一身武艺传授于儿孙,如今能有用武之地,报效朝廷,只求儿孙们不要辱没了家风,老朽便已欣慰!”
李肃然忙说道:“金保叔大义凛然,刚才是我同伴失言,还请金保叔不要见怪。”
金保叔觉得两人看似纨绔子弟,自然不会有他这样的理想抱负,也就不再提了。
霍安良看了看李肃然,他倒觉得,李肃然的角色转换很快嘛,这才半天不到,说话也开始文绉绉了。对了,我怎么忘记这茬了,李肃然以前是学历史的,文科生啊。
李肃然也回看了一眼霍安良,意思是言多必失,咱们初来乍到,对时代背景和民风都不熟悉,就不要乱发表意见,尤其是不要用他们未来的眼光看待现在的事情。霍安良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言。
李肃然想了想,又说道:“想不到金保叔还是个武艺高强之人,我们二人初来乍到,有很多东西还要向您老人家请教,还请您老多担待。”
金保叔认真地看着李肃然说道:“李公子气质儒雅,想必应该也饱读诗书,这位霍公子,身强体壮,孔武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且不论你二人是如何沦落到此地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你二人既是同乡又是同伴,出来行走江湖,理应相互提携,不离不弃,方能明哲保身,平安回家。”
李肃然一边听着一边低头沉思,如今想平安回家已经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了,但是金保叔的话确实有道理,现在只有他和霍安良相互依靠,说肉麻点就是要相依为命,先想办法活下去,才有可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但是……要这样子过多久呢?
虽然金保叔今天特意加菜,李肃然其实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霍安良一向没心没肺,智商担当向来是李肃然的事情,自己负责卖力气就行了,那卖力气当然是要先吃饱肚子的,所以霍安良才不管一脸愁容的李肃然,将桌面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金保叔看着霍安良的吃相,心想此人必不是个伪善之人,只是说话不假思索,但心不坏,所以刚才失言之事,他也不往心里去了,反而高兴起来。
“哈哈,没想到霍公子不但不嫌弃老朽家这些个粗茶淡饭,还吃得津津有味,怎么样,吃饱了没有啊?”
“饱了饱了,好久没吃农家乐了,大姐做的饭菜真不错,有水平!”
“农家乐?”
“哦,就是我们老家的农村里开的饭店,我们叫农家乐,城里人大鱼大肉的吃腻了,一有空就开着车特意跑去农村吃饭。老板结账……”话应刚落,霍安良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还以为自己真在农家乐里吃饭呢,赶紧捂上自己的嘴,不知所措。
李肃然又抬头瞪了一眼霍安良,金保叔笑着说:“公子说笑了,蒙二位公子不弃,品尝我这山野人家的陋食,怎么还能让公子破费呢。”说完,让安萍将桌上残羹剩菜一并收拾了去,接着又倒上了茶水。
金保叔在门外跟安萍吩咐了几句,回来说道:“老朽让安萍去隔壁张姨家借宿一宿,今晚就让二位屈尊,先在她屋里委屈一晚,待明日天亮,再送二位离开如何?”
霍安良不敢在说话了,只好让李肃然拿主意,李肃然说到:“恭敬不如从命,就听您老人家安排吧。”
月上三更,两人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李肃然和霍安良都没有认床的习惯,但这次不同,以前出远门都是去旅游,但这次不一样,不但地方变了,连时空也变了,度过了今晚将来怎么办是个很大的问题,他们得往前走,但是往哪儿走谁也不知道,谁也给不了他们答案。两人的手机都成了废品,身上的穿戴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也是个问题。
李肃然躺在炕上看着窗外的月亮,低声问道:“安良,还有烟吗?”
霍安良翻了个身将身子躺平,抬起屁股摸索着掏出烟和zippo打火机,点了一支自己抽上,然后把烟和火机递给李肃然。
李肃然打开烟盒借着月光找了找,说道:“只有一根了啊。”
“没事,你抽吧,我还有一包没拆的,我烟瘾大,出门一直是带两包烟。”
李肃然没有点,而是把烟和打火机还给霍安良,然后将他嘴上的烟夹过来抽了一口,深呼吸,然后缓缓吐了出来。
霍安良说到:“肃然,你是学历史的,你说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李肃然叹了口气说道:“情况很严重,看来我们不只是穿越了,而且还没在一个时间维度上,如果没猜错,我们现在的空间是个架空的历史。”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时代在我们所学的历史上根本不存在。周这个国号历史上只有三个,一个是先秦时期姜子牙的那个,一个是南北朝时期的北周,一个是武则天建立的,明显金保叔刚才介绍的时代背景都对不上,慕容铎这个名字历史书上也没出现过,还有什么大夏人,所以……”
“所以……你学到的历史知识根本不管用了是吧。”
李肃然没回答,又深深地吸了口烟,把烟还给了霍安良。
“那我们现在真是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了?啊------我还是想不通,好好地怎么就跑到这小破村来了”
“是小坡村!二霍……”李肃然纠正了他“走一步看一步吧。”
霍安良也不说话了,只顾着抽烟。
李肃然说道:“不过金保叔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不管明天以后会怎么样,我们是一起来的,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我们得互相依赖,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嗯!这我明白。我发现你比我强多了,你挺能适应环境的,刚才跟金保叔聊了那么久,连说话语气都能随他一样。”
“我那是表示尊重,也是为了方便沟通,哪像你,要么口不择言,要么说些他们这儿的人都听不懂的词儿,所以你以后也要改变一下说话方式,别再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霍安良掐了烟头,转过身来说道:“对了,既然我们已经穿越回古……就算是古代了吧,要不我俩都取一个侠气一点的名字,将来闯荡江湖,名号也好听点。”
李肃然用他那标志性的眼神瞟了霍安良一眼,说道:“闯你妹啊,都这时候了,还想着什么名号。”
“我说真的,我也觉得金保叔有的话说的挺对的,既来之则安之嘛,我刚才就想好啦,我呢叫南宫雨,你就叫上官飞怎么样?”
“我觉得南宫二霍挺好听的,你这货,还说我能适应,我看你比我更能适应。快睡吧,养足精神,明天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呢。”
是啊,明天,迎接他们得还会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呢?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被李肃然这一句话给平息了,霍安良只好回到现实,闭上眼睛,叹着气幽幽地说道:“哎……希望这是南柯一梦,醒来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好了。”
金保叔在隔壁的屋子里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想着,这两个人的来历会不会和那件事情有关?
一年前的一天傍晚,刘金保在地里干完农活正准备回家,忽然听见附近似乎有打斗声。他循声悄悄摸进一看,原来是两个白衣女子和一名灰衣老者在争斗。打得正激烈的时候,眼看灰衣老者以二敌一处于下风,就要被那两个年轻女子击杀,那灰衣老者突然间从腰上取出一个黑盒子,只见一阵耀眼白光闪过,灰衣老者和其中一个女子突然间就消失不见,无影无踪,剩下那个年轻女子也是呆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在附近搜寻未果后,慌忙离去。
刚才听到隔壁两人的对话,刘金保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安,江湖上的那个传闻有可能是真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的虫鸣声伴随着两人渐渐睡去,直到第二天阳光照进窗户,洒在他们脸上。强烈的光感让李肃然醒了过来,他坐起身,看了看屋内四周,又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院子。一切都没有改变,这个世界已经不再熟悉,虽然似曾相识……
李肃然站在篱笆外望着远处的地里,勤劳的村民早已经在地里劳作了。金保叔和安萍领着还睡眼惺忪的霍安良也走出了院子,安萍捧着两个包袱,金保叔手里也拿着两件物品,外面用布包着,也看不出来是什么。
金保叔问道:“二位公子昨晚上睡得可好?”
李肃然答谢道:“很好很好,劳您费心了,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多有打扰,我李肃然在此谢过。”
金保叔笑着说:“唉!不打扰不打扰,我们这荒村啊,也不常有人来,二位公子与老朽也算是有缘,今后二位要是还能想起老朽,欢迎再来做客。”
说着,让安萍将手中包袱分给他们两个,并说道:“二位的衣着有些招摇,这里面是我孙儿穿过的衣服,如不嫌弃,就请带上更换,还有干粮……老朽囊中羞涩,实在是拿不出太多的盘缠,只好在这里面放些碎银,以备不时之需。”
李肃然连忙摆手推却,说道:“那怎么行,我们叨扰一夜,吃您的住您的,怎么还好意思拿您的钱!”
金保叔神情坚定,坚持把包袱按在李肃然手里不让他推回来,说:“钱财虽然不多,但一路上必定能用上,我们在这偏僻之地耕种,自产自足,本来就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二位此时比我们更需要它,所以,公子还是莫要在推辞了,否则你们走后,老朽也会心有不安啊。”
李肃然眼看无法拒绝金保叔的好意,只好从命。金保叔又说道:“这里还有两把宝剑,是老朽当年佩戴之物,世道艰险,也请二位公子带上防身吧。”
李肃然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两把开锋的宝剑,为难地说道:“可是我们都不会用啊。”
金保叔嘿嘿一笑,说道:“吓唬吓唬人,有总比没有强……哎,车来了!”
李肃然转身一看,只见一头牛拉着一个大板车朝他们这边缓缓走来,车上还坐着一个少年挥着根草鞭。
两人坐上了车,金保叔还依依不舍地嘱咐道:“孩子啊,将来不管还会发生什么事请,记住老朽说过的话,你二人一定要相互照应,不要慌神,静下来想一想,从能找到出路的。”
听了这话,李肃然突然有点感动,临到分别,金保叔不再称呼他俩为公子,而是称呼他们为孩子,也许正是他们和金保叔的孙儿年龄相仿,才会让金保叔心生怜惜吧。
“金保叔,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做留念的,只有这个,您收着,虽然不是什么宝贝,但我相信这东西是你们这里没有的,就当留着收藏吧。”说着李肃然从身上拿出手机交给金保叔,金保叔一看,只见眼前之物通体乌黑,非金非玉,非墨非木,在阳光的照射下还闪闪发光,闪的金保叔眼睛都有点花了。问道:“此物是什么?老朽怎么从未见过?”安萍也好奇地凑上来一睹究竟。
李肃然说到:“此物名为手机,但是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这东西你们是见不到的,物以稀为贵,你们也可将此物视作一件奇物收藏。”
“呵呵,好好,那老朽就收下了,二位公子,保重!”
“在此谢过金保叔!”
李肃然学着古装片里的样子,双手抱拳向金保叔致意。霍安良也懂意思,跟着李肃然做了一样的动作。
金保叔说道:“那老朽就不远送了,小顺子!路上颠簸,车赶得慢点儿!把两位公子安全送到小柳营,去找你秦姐!”
“放心吧金保叔!”赶车的少年应答道,然后一鞭子挥向牛脊背。
牛车沿着车辙印缓缓前行,两人看着金保叔和安萍挥着手的身影越来越远。李肃然还不忘朝着他们穿越过来的那个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想着,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未来,那个真正属于他们的世界……
刘金保目送两人离去,低头看了看李肃然送他的手机,心事重重地返回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