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燃尽,程致尚点燃主墓室四角壁灯,此刻主墓室全貌才全部出现在众人眼前。主墓室确实不大,高不过九尺,宽不过七尺。墓室为长方形,四角对应东南西北四方位。每一方位都放置有一尊青铜鼎,鼎身以窃曲纹为饰,而令一众人吃惊的并非是四尊青铜鼎。
四名女子身着素衣,青丝披散在身后。肤若凝脂,眉若柳梢,双目漆黑如墨,唇红齿白,‘绝色’二字不足以形容其美。若不是四女口角遗留有蚕丝,无一不沉沦其美色之中。
秦天羽上前擦看一番,才发现四女身后皆是依靠桑树主干,手脚反长与树干融为一体。可若是融为一体,衣着又是如何穿上的?秦天羽不解,欲仔细查看。手刚伸出,便被陆仲君一把握住。
陆仲君双目满是担忧,“不要冲动,凡事要小心。”陆仲君话音还未落,便依靠在秦天羽身上,借秦天羽之力才不至于倒下。
秦天羽低头一笑,也未反驳,看着陆仲君苍白的脸,轻声一叹,“已经晚了……”纤手抚上蝉衣,脸色微变。
“有何不妥吗?”
“这不是衣物,是衣鳞。”秦天羽双指夹住女子下颚,稍稍一用力,女子下巴便与脸颊脱节。牙齿多层尖锐不似凡人,无舌,“书中所说,果然只是书中所说。”
二人返回蚕茧前,秦天羽将陆仲君交予程致尚后,绕茧行三圈。点亮白烛,行至西南方而止。一时间,无人出声言语,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白烛之上。只见白烛火光舞动,自下而上转为青色。
“殿下......”秦天羽望向刘麟,“恐怕此棺中也未必有您的希望。”
刘麟一笑,“若是不开,我们也不至于来此处了。更何况左右耳室还未寻到解药,主管是唯一的希望。”
秦天羽取下银簪,挽起衣袖,露出白玉臂,“那请殿下退后三步,以防馆内有变。”
众人二话不说,纷纷退后三步。秦天羽深吸一口气,银簪没入茧中,右手食指拨弄,茧丝稍有松动,一根银丝便被抽出。抽出的银丝犹如活物一般,缠绕着秦天羽不肯松开。秦天羽倒也不慌,小指长甲剜半滴烛油引青色烛火。银丝还未紧绕,烛火便已将它燃成灰烬。周而复始,一炷香过后,秦天羽也不过抽出了四根银丝。
“我们为何不直接一把火烧掉这烦人的蚕丝?”舒然不耐一哼,“本是一件简单事,我们非得在这儿看一个女人摆弄把戏不成?”
“若是一把火便能解决,小女绝不这般拖延。”秦天羽不满反驳道,“不过刚才你也应该看到了,火能燃尽墓室中满布的蚕丝,而这蚕茧却丝毫未损,也就是说火是无用的。”
舒然不以为意,“火若是无用,那你抽出的那些蚕丝为何又能焚毁?”
秦天羽举起右手,指尖红点清晰可见,“舒大人,此解可满意?”舒然不再言语,席地而坐闭目养起神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秦天羽稚嫩的指尖已满布血点。程致尚几番上前欲助秦天羽一臂之力,不曾想刚上前,便被抽出的银丝缠住了双腿,妄图侵入肌肤之下。秦天羽见此,不由地皱眉,却也只能放下手中渐开的茧口,离身去帮程致尚。等秦天羽抽出银丝,青色烛光将其化为灰烬时,略开半尺的茧口又已重新合上。
程致尚略带歉意,低头才发现秦天羽小指已被烛火烧的漆黑,靠近一些依稀还能闻见焦味,“抱歉,我愿是想帮你的,却不曾想到竟会帮倒忙。”
秦天羽轻笑,用衣袖擦了擦小指,抬眼看着闭目休憩的陆仲君,“照看好陆仲君,就算还我这次救你的人情。”转身重回茧口,银簪再一次没入。秦天羽此话声音极小,只有程致尚一人听见。程致尚不由在心下感叹:原以为是陆仲君一人独相思,没想到秦天羽心里竟也是有陆仲君的,可惜是个庶出......
也不知道时辰过去了多久,蚕茧一端终是开了一道一人可进出的缺口,秦天羽的脸色彻底转为苍白。银簪过手,血液飞溅。秦天羽未喊一声,仅是眉头一皱,强忍虚弱将掌心鲜血抹于蚕茧缺口处。见茧丝未动,秦天羽钻入蚕茧,留下众人惊愕。
“跟上。”陆仲君急迫上前,生怕秦天羽独自开棺,生怕秦天羽会遇到危险。然,等众人聚集茧口,只见秦天羽轻抚木棺浮雕,未有半点开棺的意思。
陆仲君入茧,立于秦天羽身侧。秦天羽似没有察觉,仍旧看着浮雕陷入沉思。陆仲君不解,仔细查看起秦天羽指下浮雕,看似地图又似山河画卷。其余几人虽好奇,却唯独秦天羽面露震惊。陆仲君几番想开口询问,可话到嘴边又没能问出口。
“这画可是又什么秘密?”最终,刘麟开口打破了沉寂。
良久,秦天羽才回过神,“这画倒是没有什么秘闻新奇,只是民女看到这画想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秦天羽话音一落,食指已顺着棺盖滑至楔子初。银簪插入,楔子落地。秦天羽绕棺一周,四角楔子皆落。
“这棺怎么还是开不了?”程致尚用力推了推棺盖,棺盖依旧纹丝不动,“秦妹妹,秦伯是不是没教你怎样开这棺?”
秦天羽不满,冷声说道:“楠木四角楔子棺,每角以十二根楔子相契合而稳固棺盖而成名,这类楔子盖棺曾被战国、秦、初汉贵族所用。因无需钉铜钉,不损坏棺画出名,一时受贵族皇族青睐。小女五岁便能接二十四柱鲁班锁,又怎会被这种楔子棺所难倒?只不过这具楔子棺有所不同。”
“你若是真有那般厉害,便将这棺支起,耍个嘴皮算什么?”舒然纵使未进茧内,厌恶不见减少分毫。
秦天羽此次倒是未辨驳,反散去了冷意与不满,伸手向陆仲君要来匕首。匕首锋利,削去了楔子旁一块浮雕。火光之下,青铜色若隐若现。程致尚顿时开悟,飞快离开蚕茧,再回时手中已握有两柄青铜戟。木已腐朽,青铜光泽却不减当年。
“这阉人,死了还不消停。”程致尚边念边将青铜戟插入棺盖之下,一侧三次,起钉的声响在整个主墓回荡。棺盖翘起,空气仿佛阴冷了许多。
陆仲君突然行至秦天羽身后,看着楠木棺皱起眉头,“有点不对劲,等会儿要是发生了什么,你躲我身后......”
秦天羽轻叹,“尸变了,或许我们都出不去了。
注:
本段中的‘尺’是以宋朝计量长度为准,一尺等于31.68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