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6月,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十个穿着朴素的人正躲在帐篷里埋头苦干,一篮又一篮的沙土从这个帐篷送往另一个帐篷。所有人都不说话,生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随着沙土越来越少的运出,十个人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直到发现了少许白色残布,所有人脸上的凝重这才缓和了一些。站在旁边的一人,瞒着其他人悄悄地将一片白色残布藏进了自己的口袋当中。
“今天大家都累了,各自回去歇歇。”中年秃顶的美国男人扫了大家一眼,眼睛弯成了月牙,“明天养好精神,也让它通通风。”
“威廉先生,您别忘了,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下面不管有什么东西,都得这个数!”一个赖头独眼的男人伸出五根手指,在美国男人眼前晃了晃,“五五对半儿,出来之后再给每人一千美刀。”
美国男人嘴角一扬,你们中国人就是太不相信别人了。既然是说好的数,我怎么会反悔呢?你也不想想,万一在里面遇到什么,我还得靠你们保护我。”
“威廉先生能守信最好,要是不守信可就别怪我们兄弟了。”赖头男人拍了拍腰间别着的东西,底气硬了不少,“那明儿个白天,兄弟们就吃好喝好,养好精神,才好再一起发财!”
“不过林先生,我还需要麻烦你一件事。”美国男人视线一撇,落在帐篷旁的三人身上,“他们三个人还有些用,今天晚上还要麻烦你的人看好他们。我和陆先生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带来这里,要是这个时候让他们跑了,可就糟糕了。”
赖头男人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上,“明白,明白,我都明白。不就是看几个人吗?肯定没问题,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话说完,赖头男人就带着其余四人押这三人分别钻进了其他两个小帐篷内,这顶大帐篷里还剩了两个美国男人和一个年轻的中国男人。
留下的中国男人神情严肃,看着地面的黑洞脸色更加阴沉。美国男人将一只装有公鸡的铁笼递给中国男人,眼角掩盖不住的喜色写满了急迫。中国男人接过铁笼,绑好绳子后就顺着洞口放了进去。
“陆先生,您这是在测试里面的空气吗?”美国男人新奇地看着洞口,“我之前在中国的时候,曾听说过用活禽测试空气质量好或坏,中国的很多地质洞穴考察就用这种方法……”
“现在这个年代,检测空气质量用空气测量仪就可以了。”被称为陆先生的中国男人认真地听着洞穴里发出的声音,“这只活禽是祭品,就像去人家家中做客要带礼物一样。礼多了,就算无意冒犯,主人也会看在礼物的份儿上原谅来客。”
美国男人不以为然,“就算冒犯了,他也不过是死了几百年的人了,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弄这样的花花架子。不过,要不是这样,我也发不了财了。”
陆先生没有反驳他,点上三柱香插在洞口,“威廉先生没有经历过,所以不知情也很正常。这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仪式,也更能测吉凶。不过说的再清楚,威廉先生也想不明白,这也是为什么高先生一定要我跟来的原因。”
“说起高先生,陆先生与高先生是旧友吧!”美国男人跟在陆先生身后,陆先生返回自己的帐篷内整理背包里的东西,“高先生常在我面前提起您,十分赞赏陆先生您,说您是业界数一数二的人物……”
“数一数二倒是说不上,混口饭吃而已。”陆先生从背包里抽出两把老式的德式自动手枪,分别绑在左小腿和右腰部,“要不是老高出面,我是绝对不会接这笔单的。”
美国男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一头扎进了睡袋中。陆先生没有在意那声冷哼,继续收拾行囊,往里面装清水,直到行囊达到最大负重。
第二天入夜,除了三人之外的人都背上行囊,行囊的后面全部带有工兵铲和羊皮水袋。
“这是属于世界的文化遗产,你们……”花白胡子的老头还没说完,赖头男人就将老头推进帐篷。
帐篷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陆先生的手上。一根并不粗的线正从洞内回收,绳子那头隐约还有声音传出。
“陆先生,这……”美国男人几乎是趴在陆先生身上,脸上更是写满迫不及待。
陆先生将绳子全部收了上来,盯着铁笼看了一会儿后,才背起行囊,“下去后,一定要小心,防毒面具全部放在外面。一旦有情况,千万别慌。先戴上防毒面具,全部聚集在一起,别走散了……”
“这些我们明白,又不是第一次挖蘑菇,都清楚的很。”赖头男人笑了笑,“吃枯票饭的,谁不是把命也别在裤腰上?”
“你们清楚就好,这趟可不会恐怕不是那么轻松。”陆先生二话没说,率先走上竹篮,“每隔三分钟下来一个人,艾伦先生就留在这里接应。”
那个叫做艾伦的人点头应下,同时摇动木轮。尼龙绳通过木架的滑轮将陆先生送往深处,战略头盔上的灯光也逐渐在黑暗中消失。
美国男人很不情愿地拿出计时表,设定好约下的三分钟。就在剩下的人的等待中,白发老头不动声色地向另外两名年轻人靠了靠。
“下去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你们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把它带出去。”白发老头的声音很轻,将白色残布交到其中一个人手中。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回收的木轮上,没有人发现这三人细微的举动。那两人相视一眼,先后沉重地点了点头,神情也比之前更加凝重。
计时表一停,美国男人就迫不及待地走进竹篮。木轮再度滚动,美国男人那张兴奋的脸很快从所有人的视野里消失。接下去便没有了声音,人也一个接一个地乘着竹篮消失。赖头男人的脸上虽然写满了兴奋,可还是把位置让给了别人。
“老学究,您先请吧!”赖头男人推了一把白发老头,“剩下的两个人跟着上,别想着耍花样。”
白发老头跨入竹篮,脸色不好却也因为赖头男人手里的东西不敢轻举妄动。竹篮慢慢滑入洞口,里面空气也算不上混浊,隐约可以感觉到新鲜空气地流通。
一分钟后,竹篮磕碰到一堆沙土上,强光手电正对准四壁半白的土墙。白发老头跨出竹篮,视线跟随光线游走,眼里的惊讶一点都不比陆先生要少。
十分钟后,所以人都乘竹篮达到,陆先生也找到了别的路。一个不到一人高的洞口,手电筒的光能到达的地方散落着零零星星的玉戒和瓷片,但更多的是牛羊的残骸。
一股暖风从洞口吹出来,美国男人想也没想,一脸兴奋地钻了进去。陆先生皱起了眉头,想阻止都来不及。赖头男人见美国男人一脸兴奋,心下也明白了许多,一把将白发老头推进洞口,自己跟在白发老头身后。想着,要是前面突然出现了要命的东西,那个美国男人和白发老头也能为自己挡一下,留出逃命的时间。
白发老头一进去,跟白发老头一起的两个年轻人见他钻入洞里。虽极不情愿,却还是跟在赖头男人身后,脸上的表情跟其他人完全不同。陆先生仔细琢磨了一下,成了最后一个进入洞口的人,动作和神情都比之前更加谨慎和凝重。
三天后,在图拉河上游,一个身穿绿色军装的男人被牧人捞起。那个人说话吐字不清,牧人也听不明白,只好将他送往游牧族人当中的巫医住处。可谁也没想到,巫医一见到这个男人,立即吓得脸色发白。牧人谁都不敢再上前,又不能留下,只好派人骑马去乌兰巴托寻求帮助。警察来了,看了一眼将人带走送往入医院治疗。
十天后,男人的身份还是一点没有头绪。最后,警方只好将他的画像送到各个大使馆当中,希望能有人认出男人。在查找所有的档案之后,男人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中国驻乌兰巴托大使馆送回了国内疗养。
半个月后,男人在医院醒来。眼泪没有征兆地流下,看得旁边的家人莫名其妙。男人二话没说,拔掉输液管后直奔一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一踏入大门,男人就直接跪在一个六十岁上下的男人面前,“秦伯,我对不住您,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贪心,中叶也就不会……”
洒水壶跟着男人的话摔在地上,壶底顿时就裂开了一条缝。“中叶?中叶怎么了?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你给我说清楚,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中年男人缓过神,通红的眼睛已经猜到了男人的话,一闪而过的期望仅仅只是期望。
男人深吸一口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讲述经过。那个被称为秦伯的男人听完,老泪纵横却没有责怪这个男人。只是叫来妻子,把他送出了门。
“老伴啊!咱们的儿子回不来了…回不来了……”一夜之间,秦伯的白发又多了。一家人相对而坐,默契地没有出声,却也没有人提葬礼的事。心底多少还有一丝期望,只要没有尸体,死亡只是那个男人的揣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