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莒坐在宫中,闲散无事,他手中之物,却是一点脂粉。
那是不久前,钟寀同他出宫买来,他原以为会是钟寀他要赠予心中女子,却不想此番成了这般模样,他终于明白,钟寀钟情的……是他。
那日钟寀将脂粉取出,手指勾出一点,抹在谢莒眉间,虽是普通面容,在钟寀眼中,却是风华难言。
只是……如今这副绝好模样,虽是他一直渴望,却又因此,钟寀认不出他来。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心中突生了疑惑,他自身难解。
谢莒原本是生于北桓的菊,他幼时,便是有父亲大人说,他们原本是南地的人。
谢莒幼时生长,姿容甚美,总角之岁,却又面目普通,族人深知此中奥妙,便将迁回南地的重任交与他。
谢家原生于南地,他族人可化人身,世代生长与常人无异,为防术士觉察,他们在那场迁移中化为本体。
在南地,谢家与商家有些交情,蛰伏这么些年,终于在得知商家嫡女将要嫁与天子时,有了计策。
商家嫡女,商家从不曾有甚么嫡女,有的……不过是嫡长子。
当初商家家主之妻宋氏怀有身孕,宋氏想得嫡长子,碍于当时朝廷时局,商家家主在宋氏未产下孩子时,已将孩子是女孩儿的消息传遍南城。
孩子出生时,却是一个男孩儿,此时再去更正,已是丢了商家颜面,他们便闭口不宣,仍说是女孩儿。
商嬍之名亦是欲盖弥彰,十九年来,商嬍不曾出过家门,只是在房中阅书度过。
谢莒“嫁”进商家,并借此得以进宫,他原本想着得了皇上欢心,便能在一侧邀得圣旨,他却不曾想,钟寀对他,竟是起了这般心思!
当然,此事他绝不会说出,为的是他谢家,为的也是商家。
如此之局,若是钟寀不肯认他,或是已不能成了。
“谢大人!”
谢莒终于回神,他即刻收了手中脂粉,收入袖中,起身去迎。
此时前来的,便是先时常来他宫中行钟寀口谕,带他去皇上行宫之人。
谢莒站在一侧,还未开口问,已看到那人手中的明黄。
是圣旨。
“谢大人,皇上有旨要宣,还请大人接旨。”
——皇上特有恩赐,大人不必行下跪礼。
谢莒听了,行了一礼,走至前端,他齐手上翻,准备着接旨。
那人翻开圣旨,直身而望,口中道——
“谢莒欺君,朕尤不忍,特下此诏,处以极刑。”
什么……?
如何会到了这般地步……
父亲大人不是曾说过,人类的情感,一旦生了,便再难忘记,定会终生相护。
为何此刻……他会如此下场?
难不成……钟寀待他,不过是玩笑一场,只是他自己沉溺么?
如此,可真是玩笑……荒唐!
“谢大人,您接旨啊。”
谢莒早已失神,他无意识接下,那人又道:“谢大人,皇上说,他再准许您居住此宫一晚,要您多加珍惜。”
谢莒无所表示,那人见状,也只得退了下去。
谢莒握着明黄的手,渐渐收紧,连同西风,西风是渐紧。
钟寀,你曾说过,若是物事欺君,你便任它生灭。
算来,我也不过是一物事,今来,你如此待我,已算是你食言。
当初我不跪你,已说明我是不屈,如今我亦无甚么理由,再去因你之命而身死。
若是我做甚么,自此已与你无干,你是已不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