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
良久,是谢莒先发了声,声音喑哑,字句难辨。
钟寀此刻经了他的声,方想起自己亦是衣不蔽体,他扯过一旁的棉绸,得以勉强遮住形体。
钟寀抬起手,微颤着,他大声喝问:“你是何人,竟敢如此不知羞耻!”
谢莒原本微愣,此刻听了他的质问,心中甚感荒唐。
难不成……竟是忘记了么?
——你说,你为何会出现在朕的行宫,你将谢莒藏去了哪里?!
什么?
谢莒……不就是他么,钟寀他又为何出此言?
谢莒勉强站起身,他缓缓说道:“皇上在说什么,臣便是谢莒啊……”
钟寀已出声夺了他的话——
“住口!”
——朕怎会不认得谢莒,你莫要再诓骗朕,且从实说来!
谢莒还要说话,却被身侧的一面铜镜引了去心神,他就站在铜镜前,镜中人的面容却不是他。
镜中人面容绝好,一行一动即是风情,却不是他素日里的普通面容。
谢莒顿住了身形,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眼中是难得的泪光。
锦被无声跌落,却再也顾不得。
谢莒面上的,不是惊慌,是惊喜。
“你……”
“皇上,臣便是谢莒,身为臣子,谢莒怎会骗了皇上?”
——至于皇上心中疑问,若是皇上肯听,臣愿说与皇上。
还是熟悉的声线,只是面容不复夕,钟寀站立良久,终于点头应他。
——你既如此说,朕便先听了你的,若是你谎话连篇,莫要怪朕下罚!
——皇上的话,是自然。
两人暂理了装束,虽不十分精致,但也并不凌乱,此刻来说,已是属不错。
“皇上可还记得,臣曾问过皇上一言?”
“朕还未认同你的身份,你……”
谢莒起身来,后退了些,躬身行礼,道:“皇上,臣确实是谢莒,只是此时的礼,或许是谢莒对着皇上的最后一次了。”
钟寀双眸微敛,并不再出言。
谢莒已抬起身来,他看着钟寀,微微一笑:“皇上,如此来,谢莒便不再称臣。”
——我曾问过皇上,若是物事欺了君,当是如何下场,皇上答说“若是物,当是使其自生自灭。”
——皇上疑惑我的面容变换,只因皇上不知我身份……我原本,是一株菊。
——皇上似乎是忘记了,在皇上十岁那年,突然生了祸病,术士一句“移菊于北,则复之。”,皇上之父,也便是先皇……他下令将原生于南地的菊,移于北地。
——说来奇怪,菊移于北桓之后,皇上的祸病便好了,世人以为奇,自此后,菊便在南地绝迹,皆生于北地。
那菊原与皇上之祸病并不相干,后来我去查看,那术士救了皇上的命,原是十分便宜,只是他是南地之人,却受不得菊花之味,也是宿疾所引。
——至于后来之事,不过是巧合。南地是我等故土,只是北地到底严寒,许多菊类不能受得,便永绝于世。
——我此来,不过是想要得了皇上一条令,命菊皆迁于南地,以留我菊之脉。
——至于皇上疑惑我面容,不过是我已到了如人类男子一般的冠礼之年,仅此而已。
如此难解之言,钟寀自问不能接受,他坐在那里,心事难知。
谢莒依旧站在那里,只是长身而立,不再有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