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寀看到的,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他也从未见过这般普通的人。
“朕若要你跪,你当如何?”
问罢,钟寀的目光凌厉的看着眼前的脸,不打算放过他的每一丝表情。
谢莒当然看得出钟寀眼中的失望,若是他是钟寀,也一定会失望。
任谁听了谢莒那般美妙的嗓音,都会联想到绝丽的面容,可是现实总是太打击人,就算是谢莒自己,也被打击到了。
薄唇轻启,笑不曾减。
“臣宁死不跪。”
见谢莒这般言语,钟寀并未生怒,手已离开脸面,一阵失落。
钟寀摆摆手,道:“且说你与商嬍的婚事罢。”
谢莒道:“臣不知欺君之罪是何下场,还请皇上先明示。”
钟寀奇怪道:“难不成你还要欺君么?”
“皇上请说。”
钟寀眯起眼睛,打量他,却无所获,心中狠了狠,道:“当是凌迟。”
“且说罢。”
谢莒又问:“皇上,不知人与物的下场可有不同?”
“何有此问?”
“只是有这疑问,还请皇上解惑。”
钟寀略微思量,扬眉道:“若是物——物又怎会言语?”
谢莒一本正经道:“还请皇上忽略疑问,为臣解答。”
——若是物,当是使其自生自灭。
谢莒听罢,会意一笑,抬了抬手,道:“臣有惑,皇上已为臣解,皇上问臣之事,臣自当解之。”
——臣与商家嫡女自幼便有婚约,因臣出生时相貌平平,闻听商家嫡女貌美如花,便有了自卑之心。
——臣十五岁时,向母亲提出退婚,母亲哪里肯?哭闹不止,奈何臣也坚持,最终父亲大人派人去南城退婚。
——哪想商家嫡女是重义之人,她以婚约为证,不肯退婚,臣虽怜惜她,但不曾改变心意。
——去年,父母病逝,家道中落,臣勉强维持着过活,今年,商家突然来到臣家,表明来意,臣为商家小姐诚心所感,自愿入赘商家。
——皇上,臣要说的,都在此了,后来之事,皇上都已尽知。
钟寀看着眼前人,表述时神情自若,尽是真诚,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却怎么也想不起。
索性丢开,钟寀向他道:“谢氏的身世,着实令人可怜,好在朕是爱才之君,不知谢氏可愿入朝?”
谢莒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臣为官么?”
——自然。
谢莒拜礼道:“皇上好意,臣自长记在心,只是臣并无为臣之心。”
——还请皇上见谅。
钟寀一声“何子”,何子已出现在殿中,他垂首而立,随听吩咐。
“何子,去叫江公公来。”
“是!”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何子并江公公已经到了,何子退下,江公公立在门口听命。
钟寀问谢莒:“谢氏是哪里人?”
谢莒随口说了:“北桓。”
钟寀略微点头,转身看向江公公,他问道:“江公公,你可听说过北桓谢家?”
江公公忙道:“回皇上,老奴不曾听过。”
怀疑的目光扫来,谢莒也不慌张,从容道:“皇上,谢家原不是大家,后来家道中落,无人记得,也是常情。”
钟寀颇有意味地笑了,他道:“朕对谢氏的家世倒是十分好奇,江公公,今日你便出发,去北桓为朕查上一查。”
江公公还未说话,谢莒已道:“皇上,如今城内降了大雪,天寒地冻,不到一个月又是除夕,不如等了年后再查也不迟。”
“谢氏如何得知城内降了大雪?”
谢莒进宫时,分明是好天气,在殿中与钟寀他相对许久,不曾看过殿外,按理说,他不应知道降雪才对。
江公公心里疑惑,也是钟寀心中所想,不过是他问了出来。
“回皇上,臣自幼耳聪,能听得十里内的响动,且臣辨得降雪声。”
如此事,却不曾听过。
“既是如此,谢氏亦是难行,若要回南城去,也须得等到年后。”
钟寀说罢,心中升起莫名心绪,再抬眼看了看谢莒,却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