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余默泽,今天白天那个女生叫宋玉。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们高中时候就在一起了。”我将那个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想要猜出他的年龄究竟是多少。罪恶的娃娃脸,碎了多少少女的玻璃心。从我们的角度只能看得到老板的背影,凌梦姐的侧脸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高中那会我就是一特别痞的小子,打架把人打的头破血流,或者是玩弄了隔壁班的小女生,反正属于那个年龄的所有叛逆我都有了。当时她是我哥们前女友,我那哥们跟我是一路货色,其实不得不说,宋玉那时候跟我们是一丘之貉。”男人又点了一根烟,好不容易散了些的雾气霎时又弥漫起来。
“前面的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跟宋玉高三那会在一起了,宋玉他爸爸是学校的老师。那时候不懂得掩饰自己的一点点感情,非要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相爱了。必然的一个结果就是我们被家长老师抓到了。我那时根本对考大学不抱任何期望,可是她不一样,那时候我们分手了。”
“那天晚上我跟她刚走出校门,却看见她妈妈在门口等着她,当时她妈妈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我那时也就有贼心没贼胆,我总想啊,要是我当时拉着她不让她走,是不是现在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空气有些沉闷,男人的脸上满是悲戚,凌梦姐好像陷入了更久远的回忆,我始终看不见的是老板的表情。
“第二天,我跟她就属于被各科老师轮番轰炸的状态中,我们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那时候我是真的喜欢她,我跟很多女孩子在一起过,却从没有像跟她在一起那样认真过。”
我想到一句老套的话,你出现后其他人都成了将就,而我不愿将就。年少的爱情无非是这样,对方的一个眼神许下的就是海枯石烂的誓言,一个短暂的拥抱就好像已经越过了彼此的肩膀看到了地老天荒,其实那是再脆弱不过的,往往外部的某个力量轻轻一推,就将全部坍塌。
“我那时已经不介意外界的所有眼光了,反正我是个人渣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我不怕有人说我啊,嘿嘿,偏偏就是在这件事上还真有人认同了我,我记得是班上有的女生说这一次我是真心的,但宋玉并不是那么认真对待。”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双颊因为用力而瘪了下去,片刻之后吐出一圈圈的烟雾。
“后来呢?”我觉得这个故事一点都没有新意,老板却听的很认真,还提了一个关于后来的问题,而大多数故事通常是没有后来的,也许很多事情发展到了后来,就会连后来都成了奢侈。
“后来,大家都去上了大学,好像我们真的是跨越了整个中国,她在中国的西北,而我在东南角。联系最多的时候是在网上,在班级群里调侃她几句,知道她有了新的恋情只能苦笑,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已经没了我的存在。”我知道那种感觉,曾经有一个人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后,却消失的更加彻底,你只能看到心口的那块伤疤时才确认那个人真的来到过你的世界。
“那晚同学聚会多喝了点酒,跟班上一个同学起了点冲突,见了血。”他说到这里又抽完了一根烟,烟头放在了桌上。我下意识地看看胖子,毕竟他是要擦桌子的人。
“我在里面蹲了四年,故意伤人罪。前不久才出来的。”他尴尬地笑了笑,凌梦姐坐正了身体,双手交叠托着下巴,面色凝重。我只是很意外,于是明白了白日里他的笑容里蕴含的冷意来自于何处。
“我不知道宋玉是怎么了解到我的事的,出来的那天她就站在警局门口等着我,在我还差十几步就走到她的身边时,她扇了我一巴掌,然后抱着我哭了。”
“这就是你对她冷淡的原因?”三人里始终保持沉默的凌梦姐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余默泽点了点头。
凌梦姐突然站起身来,拿起余默泽面前的杯子,杯子里剩余的奶茶杯泼到了余默泽的头上,我跟李轩还有胖子大眼瞪小眼,现在的状况完全超出了我们的理解。在我看来,凌梦姐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能够将女人的特长发挥到极致,也能将骨子里的决然演绎到最精彩。
乳白色的液体顺着余默泽的头发滴到了他的脸上,一两滴滴到了地面上,暗红色的木地板上好像滴上了蜡油。我看到了余默泽颤动的眉毛,但丝毫没有发作的迹象,凌梦姐做完这个动作后站起身来上了楼。
余默泽抽出了几张纸巾,把自己的脸擦干净,对老板无奈地笑笑,老板沉默了很久开口说:“你是怕耽误她?”
李轩不知不觉已经往我这边靠了一些,我把他推离到原处,李轩挤了挤眉毛,不以为意。
“我不能那么自私,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了,她不能跟着我一起没有未来。”余默泽苦笑着回答了老板的问题,说完站起身后准备离开。
“等等。”老板也站了起来,声音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一拳已经打到了余默泽的右脸上。我张大了嘴巴,胖子反应比较快,走上去扶起了已经跌坐在地上的余默泽,余默泽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液,一瘸一拐地推开了门。
我觉得余默泽的故事说的无趣,我跟胖子说了自己的看法,胖子说:“你小丫头懂个毛线,越是心痛的事越是说不出口。”
余默泽离开之后,凌梦姐又下了楼。听到李轩说老板打人了之后,面色从容地走到老板面前,拉起他垂在一侧的手,凌梦姐的声音空灵:“疼么?”老板头偏向一边,摇了摇头。
“想不到,你会动手打他。”凌梦姐一边转身去柜台下面拿出来一个医药箱,将老板按到了刚才坐的座位上坐好,拿出酒精球小心翼翼地替老板擦着,我跟李轩看的面面相觑,同时摇头。“我以为你早就没有爱恨了。”
“明天他还会来的,你打算怎么做?”凌梦姐手上的动作还未停止,扯出了医药箱里的纱布,一圈圈地帮老板绑上,又打了个结,“好了。”
老板一直不说话,凌梦姐帮他包扎好后也坐在了先前坐的位置上,我们三个人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们两个人,面色狐疑。
“你们下班吧。”凌梦姐坐定后淡然的对我们说。
我不知道凌梦姐后来跟老板的谈话内容,也有可能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谈话。很多故事如果他们不说我们就永远是局外人。
我回到寝室时那个室友还在图书馆上自习,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安静的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寂寞。我走到阳台上,K城四月的风吹到脸上是温和的,阳台下有一对情侣在阴暗里接吻。
对于这所学校,无论当初来是带了怎样的辉煌到了这里,离开时必然是满载着落寞的。
即使是到现在我都想不通我为什么要留在黑巷子,那时的我就算再落魄,也是能够拿得出二十块钱的。也许是被老板的气场震慑到了,也许是被李轩的笑容迷倒了,也许是被胖子强大的外表下柔软的心给打动了,也许是被凌梦姐神秘激起了好奇心,不管当初是怎样,我都留了下来。
我是陈音,今年25岁,负责黑巷子的宣传以及美工制作。今年是我在黑巷子工作的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