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说老板喊我去楼上,我问李轩这个时候我应该怎么做,李轩摊开双手,无奈地对我撇了撇嘴。我站在楼梯口前给自己顺了几口气才踏上第一个台阶就听到脚踩在木板上的踢踏声,我抬头一看,老板站在环形楼梯的拐角处自上而下俯视我。我才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扭过头去向李轩求助,却听到老板说:“上来吧。”说着人已经转过身去又上了楼。我小心翼翼地也上了楼,这是我第一次到店里的二楼来看,发现我之前看到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而且是五花八门什么书都有,从新东方英语四六级词汇到余华的《活着》,再到古典的《红楼梦》。我注意到这里的书都是很久以前的版本,封面山压缩的一层薄膜有些已经脱落,泛黄的书页加上古朴的书架,古色古香,韵味十足。
楼上其实只有一张木桌,是很有历史感的八仙桌,橘红色桌面正中摆着一套青花茶具。配套的椅子是雕花的太师椅,靠近窗户的位置摆了一套浅绿色的沙发,沙发前有一方低矮的茶几,玻璃面。上面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是亮着的,老板此刻坐在沙发上。
我继续扫视着楼上,在书架旁有一扇木门,不锈钢的旋转锁,门上雕着荷花花纹,我记得凌梦姐应该是在楼上的,所以就猜测那应该是凌梦姐的房间。
“迟到了,扣工资。上班期间无所事事聚众聊天,扣工资。”老板盯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开口。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应该是在关注股市的动态。我对股票一窍不通,但有一位室友大三那年进了股市挣了人生中第一笔钱:2000块。
我在心里数了一下老板说话的字数,21个字,老板说话超过了十个字,被扣工资我反倒乐了,可是老板接下来说的话立马让我乐不起来了。
“你一个小时是15块钱,迟到一小时扣5块钱,你到现在为止在这待了一个班半小时,也就是22。5,迟到了四个小时,扣20,上班期间干扰了别人工作,算是旷工,也就是说你今天在这白待了,换句话说,你现在欠我20块钱。”他说完抬头看了我一眼,看到我不明所以的表情后又低下了头。
“这样吧,以后你就是全职工作,算是赔那20块钱。”他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淡淡地对我说。如果当时我对面有一张镜子,我就能看到自己欲哭无泪的表情。20块钱是小事,但是第一天上班没挣钱还赔钱这就是大事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我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才意识到我为了20块钱把自己卖在这了。
“你下去吧。”老板合上了电脑屏幕,站起身来看着窗外说。老板其实很瘦,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整个人愈发显得落寞。
一看见我下楼,胖子和李轩就把我围住,看到我无精打采的表情,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宽慰。李轩欲言又止,对我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李轩一露出那样的笑容,我的心情就立马好了起来。
凌梦姐又踩着高跟鞋下了楼,看到我们三个凑在一块,双手抱臂走了过来。我想起凌梦姐上楼前说的话,视线忍不住在凌梦姐腰上扫来扫去。我知道前一夜过度纵欲的结果就是第二日腰疼的无法下地。可是凌梦姐腰挺得很直,我就更加不解了。
“凌梦姐,你认识今天那个男人吗?”李轩似乎也跟我有着同样的疑虑,凌梦姐冷笑一声,说:“我可不认识他。”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
我跟李轩默契地对视一眼,就听到胖子说:“你们俩脑子里想什么呢?凌梦姐不是那个意思。”胖子看上去就比我和李轩老成很多,对凌梦姐说的话也比我们理解的透彻。
“你们俩啊,真是,我今天的意思是啊,他们俩真能折腾,不趁年轻的时候好好爱一场等老了抱着照片哭。”凌梦姐笑着指责我和李轩,我又不懂了,凌梦姐不认识那个男人,怎么会知道他们俩是相爱的呢?
“你放心,晚些时候那男人还会来的,到时我们帮帮他们。”凌梦姐不愿意再跟我们多说,推开玻璃门就出去了。
我一脸崇拜地目送凌梦姐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凌梦姐真是个高深莫测的女人,真有魅力。”胖子从我脑袋后面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头就往下磕去,“前提得是个女人,你说你,除了头发长点,其他的地方哪里像女人了,我胖子有些地方都比你大。”
我愤愤地看着他,他笑的很是得意,我蹦起来也要拍他的头,他看着蹦起来的样子笑的更欢了,李轩在一旁看着我们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凌梦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幕时分,街道两旁的店铺都亮起了灯光,都市生活的五彩缤纷与光怪陆离总在夜间暴露无遗。李轩点起了玻璃橱窗上的小霓虹灯,暖黄色的灯光将店里的气氛烘托的很暖。
李轩说:“陈音,你有没有觉得凌梦姐跟老板很诡异?”我刚想说话,玻璃门就被从外面拉开,我将红木托盘抱在胸前,笑着迎了上去,弯腰道:“欢迎光临。”是白天来过的那个男人,凌梦姐果然说对了。他看着我微微一笑,径直走向了白天坐的那张木桌,点了一杯跟白天喝的相同味道的奶茶,李轩朝我挤挤眼,用下巴指了指楼上。
他的意思是让我去楼上喊凌梦姐,我想到老板也在楼上,对李轩做出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李轩又用手指了指坐在一边的男人,我想起凌梦姐说的话,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楼。
老板仍然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脑屏幕,凌梦姐一脸闲适地坐在太师椅上品茶,明明是很安静的氛围,我却在无形中感到了难以言说的压抑。见凌梦姐刚好在看我,我用手指了指楼下,凌梦姐笑了一声,站起身来,下了楼。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凌梦姐在下楼前看了老板一眼。我跟着凌梦姐到了楼下,凌梦姐走的很慢,一步一步好像生怕踩到了木板上长年累月而生出的裂缝。
这一次凌梦姐坐的是男人对面的座位,身子是侧着的,翘起二郎腿,单手放在桌上,似乎在等着男人开口。我在柜台边看着,李轩的脑袋也使劲往前挤,胖子坐在他们旁边的旁边一张桌子上擦着杯子。
男人点了一根烟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他递了一根烟给了凌梦姐,凌梦姐没有犹豫就接了下来,烟雾缭绕在凌梦姐化了妆的脸庞前面,使的原本就精美的脸颊更加妖娆妩媚。凌梦姐吸了一口,将烟架在食指和中指中间,男人连抽了几口,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烟雾更加浓烈。李轩在我耳边轻轻说:“店里是不能吸烟的,凌梦姐是疯了么?”我撇撇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老板在此时下了楼,我听到皮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就能判断是老板。我们几个人中,李轩穿的是平底帆布,胖子穿的是运动鞋,我也爱穿平底的帆布鞋,而凌梦姐永远是高跟鞋。
老板黑着一张脸从凌梦姐手中抽出了那根烧的还剩一半的烟,我以为他会扔掉,可是他没有。他像凌梦姐白天坐在男人和女人中间一样坐在了凌梦姐和那个男人的中间,将烟放在嘴里抽了一口。
“女人抽烟总是不好的。”老板对着男人说,我看到凌梦姐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但只是一瞬间,快的我以为是我看错了。
李轩给凌梦姐和老板各做了一杯奶茶,老板喝的是抹茶味,凌梦姐的是原味。我将奶茶端上去,坐在胖子所在的那张桌子前,朝李轩动了动手指,示意他也过来。
老板发现了我的意图,没说什么。尼古丁被吸入肺里面,有些呛人,我忍不住皱了皱眉。胖子的身躯挡住了我的视线,我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臂,疼得他差点叫了出来。
其实我们完全没必要搞得这么鬼鬼祟祟,老板默许了我们的旁听。男人扫了我们一眼,没有半分不悦。总感觉那男人白天给我的感觉跟现在不同。胖子说:“在这个城市里,你见到的人那个人白天和夜晚不是两个样子。白天,人都是戴着面具生活,用笑容伪装成最完美的自己。只有在晚上,酒精麻醉了敏感纤细的神经末梢,连泪腺都分泌不出多一滴的泪液,那时才是最真实的人。”
男人沉默了很久,老板那根烟已经被掐灭扔在了桌上,凌梦姐没有看男人,也没有看老板,好像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这时才不得不承认李轩说的凌梦姐跟老板之间气氛很诡异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