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若是活得久远了些,总会比其他寻常人多一些韵味。一棵树若活得久了,说不得便会成精。
黛眉帝柏,由墨子亲自种下,尔来不知多少寒暑。
学宫说儒已过了数日。这几日来,随着有心人的炒作。白马寺、无涯学宫的影响力大增。
白马寺佛法高深。出了富僧这等有大才情,大智慧的大德。硬是了得!便连佛门正宗的真善古刹,可以与他比肩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无涯学宫有儒门双峰,夫子姒文矩可与独孤问剑争雄,商浩然教尊实力在玄都笑苦长老之上。儒门战力已不在道门之下。
如此种种各类谣言风闻甚嚣于尘上。搞得周天寒彻,人心浮动。
连日来,为了安抚正道势力麾下的各门各派,玄都代言刘浪、白马寺华严、学宫端木始来回奔波,忙得焦头烂额。这才把汹涌的情绪安抚下去。
这一日,发生了一件怪事。动了,那棵高耸入云的黛眉常青柏,动了。它像一个动物般摇曳枝条,舞动身姿。柏树上有万千枝叶,每片叶子上,都放出各类光芒,流光溢彩。
万千光芒,红橙黄绿蓝锭紫,交集成网。错综复杂的七彩光网之上,一座庙宇凭空出现。
那座庙宇,看不清晰模样。但它没有根基,上接天光,下引地气,屹立于虚空中。
天空庙宇,帝柏庙。帝柏庙甫临世,许多人便敏锐地捕捉到,墨门的传承,大概便是落在此处了。
一时间,无数人躁动。许多人第一时间往帝柏赶去,不再散播谣言,不再执着于仇恨,暂时放下未了的恩怨。其众熙熙攘攘,争分夺秒。
众生皆为利来,往上爬是人的本能。追求更好的事物是免不了的情感。一个人还是贫穷白丁之时,穿的是葛裘麻衣;到他有了些许钱财富余,便想置换些锦衣;若再进一步,便要考虑出入代步的问题。这些,都是求进心理,无关乎邪恶与正义。
许多人一窝蜂的冲进七彩光网中,要学早起有虫子吃的鸟儿。其中有各路散人居士游侠,也不乏各大巨头的麾下势力的子弟兵。
各大势力的麾下也有不少人向着自己的主家势力请命,要宗主势力率众挺进光网中,谋求利益。
第一区,刘浪安坐于住所正厅,闭目养神。这些日子以来,他奔走各方,平息暗地涌动的风浪,着实花了不少精力心力。
玄都麾下,有几人独自脱离大部队,跟着人潮闯进了七彩光幕当中,刘浪不动。
青苍派,云弄山,仙霞山等麾下势力的弟子组团前来请战,他仍旧不动。
第二区学宫中,商子轲率众前往帝柏庙;第三区,第四区,第五区,第六区,第七区,各方势力各自有因应,刘浪还是不动如山。
青苍派,云弄山,仙霞山等势力弟子心急如焚,生怕慢了太多,捡不到太多便宜,纷纷哀求刘浪出动。甚至有些许弟子,派门偷偷脱离第一区,径自往帝柏庙而去。
终于,刘浪闭目调息的眼睛徐徐睁开。
“诸位,稍安勿躁,我等皆是修道之人,应知天命有数,墨门传承,我道门一脉,总有着一份。”
他居然还能慢条斯理,置身于纷杂的人际关系博弈中,墨门传承出现在即,他仍能谈笑自若,丝毫不乱。
他环视四周,神识散发出去,笼罩第一区默默记下了依旧在场的若干势力,若干人物。然后好整以暇地说道:“我道门,出发。”
人群中,又有北辰芒星在心底说了一句,好一招浪淘沙的精兵简政之举。
刘浪引领众人来到帝柏树下,只见偌大的硝烟氛围。各方势力各自对峙,在顺着常青柏五条枝干赶往屹立于天空之中的帝柏庙的同时,各出手段,使劲往对手下绊子。
帝柏庙现世这短短时间内,便已有人流血,有人丧命。白马寺讲经禁武,学宫说儒诱人向善,这一刻都没有了作用。
那些受伤流血丧命的,有不少还是散人游侠或私自脱离自家势力庇护,意图做早起的鸟儿,却又不及旁人早的人们。
争斗越演越加恶劣,渐渐波及到各区之间。除了第一区,第八区,其他区中的高手,都出现了折损。特别是那些修为较低之人,更容易被对手埋汰。
第一区追随刘浪而来的人大多深深看了刘浪一眼,感其恩,戴其德。
有几个自第一区偷偷出来的修士,各自负创,受到敌手打压,性命只在顷刻间,大声呼救:“刘浪兄,救我等一救。”
刘浪听了,也不计较旧账,出手救了那几人。“人命可贵,不可不救。”
第一区内,有那几人的亲朋师兄弟,听闻他们呼救,心底不忍,却不好开口,见得刘浪不计前嫌,更是感激涕零。
第一区中人,也自心底有感。
道门的无为与不争,展现得淋漓尽致。玄都执掌天下牛耳,不是毫无道理。
空中神庙,帝柏庙。
墨门先祖墨子在时,便未雨绸缪,要留下传承,以待不测之时为墨门的道统留下一道火种。自先祖起便开始着手建立传承。直到墨门巨子相氏墨这一代,才将传承之事完成。历几世之力所建成的火种存储之地。现今看来,不可谓不是大手笔。
克服敦煌大陆的地磁引力而屹立于天空的空中神庙。这样的建筑,举世未见。
杜小宇等第一区的凶神恶煞在刘浪的带领下以完好的姿态恶狠狠走近天空庙宇。
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近乎成妖的柏树,根根枝条无风摇曳,数之不尽的枝叶上都自散出各类光芒。走近看来,才知道这七彩光芒,其实不是虚有其表的光芒,而是一道道实质化的天地能量。一缕缕的天地能量在帝柏树这能量转换器的作用之下,浓缩成一束束光芒,为天空中的独立于九天之上的庙宇提供能量。
北辰芒星也曾翻烂几本史书,对墨门的手段赞叹不已。
“墨门的机关术、奇门阵法都极为玄异造化,早已消逝于历史长河中,今日的种种流传下来的机关术与阵法,跟这眼前大手笔比起来,就跟小孩子玩泥沙似地。”
他接着为杜小宇等人解释帝柏树,七彩光芒,庙宇之间的能量传输。说完之后,感慨了一句:“这空中庙宇所需的能量,只怕是千百年的帝柏树工作积蓄天地能量才能供应。这传承现世过后,帝柏庙怕是要瘦身,有大半的枝叶都凋零。”
他们说话间,已经来到有人顺着七彩光路,闯进了帝柏庙的深处空间内。这帝柏庙的第一层大门上,有一层流动的光膜。上面有一行字写着,三十岁以下年轻俊杰方可进入。
三十岁以前,是修炼的黄金时期,过了三十岁,骨骼基本定型,资质也上升到极限,已经过了修炼的飞速发展期。墨门选择传人,自然是要找些资质尚堪改造的潜力股。
有几个过了三十岁的大汉,不信邪要进入。方接近那过滤光膜,便见周身出现一道光芒,一个无形的阵法将他传送出帝柏庙外。
不多时,第二区小分队中,颜伯玉,端木始,冉子牛,商子轲几人也率领自家的成员进了那光膜内,往深层空间寻宝去。在进入之前,颜伯玉说了一句:“诸位,玄都不争的手段确实了得,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损失。但,这江湖,从来不缺腥风血雨。不争,太过保守了些,只怕要白白失去很多机会。我儒门从来不惧争斗。儒门要在这次墨门现世中喝一口好汤,还得靠诸位同心协力,让我儒门在这次机会中大放光芒。”
一时之间,第二区士气大振。短短字句之间,儒门之人因见第一区刘浪率众毫发无损闯入的失落感顿时消失殆尽。
第三区...第六区之人也陆续走过那光膜,闯入帝柏庙第一层空间中。其中也有几人因为年岁大于三十,被光膜无情传送出去。
刘浪毫不因为落后有不愉。他领着杜小宇等人,也渐渐走过光膜。
杜小宇走过光膜之时,只觉光膜上有潺潺流水之声打击他的心神,一道水流沁进他的体内,随他的功法运转周身,将他的筋骨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手段,他只在风道行,独孤问剑,商浩然三人身上感受到过。不想这墨门传承,不过一死物,也有这等估算人家筋骨资质的奇效。
那道水流,飞快自他身上窜出回归那光膜之上。但杜小宇眼尖,却感到那道水流,在自己的丹田上留了个“墨”字的标志。这个标志,任他怎么动用天一正气与灭世魔劲去洗刷,也洗之不去。
这标志洗之不去又却无害处,他便当这是墨门传承中的一种符号暗示,或有大用,不再纠结,
他心中的小九九通通在这刻得以释放。墨门传承,属于我杜小宇的造化,我来了。
学宫金顶。商浩然坐于教尊之位上,安之若素。这个位置,当年商夫子坐过,当代夫子姒文矩也曾坐过,而今落到了他身上。当初他引八成门人长老要将学宫夫子拉下马,结果,得了教尊大位,失了亲儿。
自那以来,姒文矩搬出学宫,不问儒门之事。商浩然统辖儒门,虽将教尊住所搬至了夫子之所,却从未于内中住过一宿。
得失与荣辱,其中滋味,只怕唯有当事人清楚。权近极时位孤寒,不过如此。
墨门即将现世,他悄然布局,此刻须得回到学宫作出相当布置,统筹诸事。
商浩然儒雅风流的坐在教尊位置上。师之剑,不器刀在手。两大学宫信物在握,傲视学宫诸门人弟子长老。
自他教尊位子俯瞰而去,学宫仁政,王道,宗法,井田四部;无为,教化,任侠三暗门弟子长老井然排开,人才济济。
这些门人弟子长老看着那端坐的身影。眼内有说不出的兴奋,期待。
他教尊之位其实来得不正。却仍能得数不清学宫之人爱戴。乱臣贼子能做到他这地步,世上罕有。
商浩然望着现今儒门的格局,说不清是喜或不喜。一只鸿鹄鸟自他身上飞出,纵天而去,翱翔九天。他的声音,如日中天一般威严。
“我儒门子弟,可都到齐了?”
仁政,王道,宗法,井田四部;无为,教化,任侠三暗门皆有一长老走上前来禀报。
“仁政部王道,宗法,井田,无为,教化,任侠上下XX余人到矣。”
学宫儒门,除了商子轲等有数几人,以及隶属书院固守分部的人,悉数来齐。
商浩然听着报上来的人数,心下有谱。他大手一挥,师之,不器尽皆出鞘,化作游龙盘旋于学宫上方。
一鸿鹄,一刀,一剑,飘然立于半空中,好不威风。
商浩然纵身一跃,自教尊宝座中跳出,一跃便是踏在那鸿鹄之上,天风拂着他的衣袂,其身飘飘若仙而凛然无匹。
“我学宫老朋友墨门即将现世,有朋自远方归来,不亦乐乎。我学宫,当得紧闭山门,静待墨门再临。”
学宫闭山门?这是何等久远的事情了?学宫山门之上,有一大阵,名为舟山苦鹤。当学宫山门落下,那护山大阵会不自主的运行,巨木舟,书山,苦水,白鹤四种变化不辍,即便谪仙人也不能轻易破阵。
商浩然的宣布,来得莫名其妙。这护山大阵,通常是大敌入侵时才会运转。这平日里,哪里会布下?区区一个死而不僵的墨门,需要让学宫子弟这般周转吗?
如今的儒门强大无比,有儒门双峰,可谓固若金汤。意图回归的墨门,有这能量让学宫布下大阵吗?
不少门人子弟都存有疑惑,各自迷惑。但却不乱,也不曾有窃窃私语的现象。儒门重礼,教尊在上,没有人敢胡乱开小差。
商浩然依旧看在眼中。声音如同从九天上传达下来一般威严莫测:“可有异议?”
“自然是无。”各部长老早已受到商浩然指示,心领神会的应道。
各部的门人弟子见得长老们的答话,便知学宫高层早有布置,也不再有异议。
“如此便好。”商浩然道。他的眼睛看向远方黛眉山所在,心底喃喃道:子轲,师兄,看着吧,商浩然的第一步棋,无人能破。